阿比索斯的小贝壳不见了。
或许是丢在了穿行珊瑚群的时候,又或者是在抓虾的时候,又或者是在一群小丑鱼路过的时候被摘走了。
阿比索斯仿佛被晴天霹雳打了个正着,双耳嗡嗡,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
“我弄丢了,小贝壳。”
“没关系,我可以再做一……”
宋斩秋正想着怎么安慰它,后者连这几句话都还没有听完就急吼吼地翻身进了水里。
阿比索斯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它必须,立刻,把丢失的戒指找回来。
它一路去了那么多海域,要找一个小贝壳何其困难。
阿比索斯抿起双唇,深邃的眉目压低,沉在海底仔仔细细地寻找。
秋秋肯定会说,她会给它再做一个。
可是,在阿比索斯心里,这是不一样的。
那个不起眼的小贝壳戒指,是从它在这片大海里睁开眼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整片大海!乃至整个地球!都是独一无二的。
阿比索斯循着自己的路线执拗地寻找着。
一个小贝壳,它每天都会仔细打量它,它和其它贝壳长得都不一样,弧度不一样,形状不一样,纹路也不一样。
很好找的。
阿比索斯的幼稚的执拗和它天真的残暴本该十分违和,但放在它身上,又凑成了一个完美的矛盾体。
这是致命的美丽,驯服它的人,可以得到它最纯稚的真心。
这一边,宋斩秋没办法,在沙滩上找了很久,不知为何,似乎也找不到另一个令她满意的小贝壳了。
而她简直可以说是一贫如洗,身上最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她卖了。
宋斩秋回到洞穴,在自己的大贝壳床里找了找,毛毛的毯子底下,藏着她外套里带来的唯一几样东西。
马戏团的票,湿成一团的钞票和几个硬币,一把黛瑞丝奶奶家的钥匙,还有一个没什么用的子弹壳。
穷苦如她,居然掏不出任何体面的东西作为回礼。
宋斩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虽然她知道阿比索斯战力惊人,但万一出了意外,她都不便去救他。
“系统,每隔十分钟向我汇报一下它的位置和状态。”
“好的,宿主。”
宋斩秋对着自己那堆人类社会带来的破烂陷入沉思,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枚看起来在海里比较稀少的子弹壳送给它。
她知道,这或许能成为她身份的某种佐证。但实际上,对宋斩秋而言,身份的明确只是顺手的事,并不是她的主线任务,所以这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系统按照她的要求汇报着阿比索斯的位置信息,它在以不那么快的速度前进,似乎是在寻找它遗失的小贝壳。
宋斩秋需要做好它找不到小贝壳的准备,制作第二个礼物,至少能减少一些它的失落。
她用剩下的绳子穿过弹壳的孔隙,顺手取下自己一小缕头发和绳子编在一起,替它做了个颈饰。
“宿主,它回来了。”
宋斩秋手里的礼物,刚好大功告成。
“阿比索斯正以极快的速度赶回来。”
系统详述了一遍这个事实。
宋斩秋眼睛都快编瞎了,那个漂亮的弹壳项链才逐渐成形。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阿比索斯在海底焦急地穿行,细看它的脸色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冷凝了。
阿比索斯手里攥着那个小东西,一颗心跳得十分雀跃。
它找回来了,它的小贝壳。
小贝壳的绳子断了,所以才会不小心遗失。
阿比索斯一路游进洞穴,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疲累,它的头有些晕,心情也有些焦躁。
“秋。”
伴随一阵七零八落的水声,宋斩秋看见那个冒出一个脑袋的人鱼,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找到了,我的小贝壳。”
阿比索斯游近了一些,摊开手,小贝壳躺在它的手心,沁着一点水珠。
宋斩秋:……
亏她编了一下午,这家伙居然真的把小贝壳找回来了。
阿比索斯握住她几根手指,将小贝壳递给她:“秋帮我修一修。”
“好的。”
宋斩秋没有动。
她眨了眨眼,和它四目相对:“我帮你修,先放开我。”
阿比索斯的手,还抓着她的手,冷得像是几根冰凌子,握住她的指尖不肯放开。
它这才放开了手,似乎有点恋恋不舍。
阿比索斯,平时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鱼。
只是今天,有点奇怪。
宋斩秋已经对编织工作感到厌烦了,她把小贝壳放进自己的大贝壳里,从大贝壳里拿出她新做的礼物。
虽然戒指找回来了,但做都做了,还是送给它吧。
“阿比索斯,这个送给你。”
阿比索斯原本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几分,它瞳孔缩了缩,看着这个项链,眼底流露出惊喜。
“给我?这么大,这么大一条,都给我吗?”
这是一份不得了的项链。
宋斩秋笑了笑,介绍了一下手里这个崭新的礼物,说一个字,它的眼睛就更亮一分。
子弹壳,确实是阿比索斯没见过的东西,况且这还是对秋秋有特殊意义的弹壳。
热兵器的凶悍和最原始的编织艺术搭配在一起,做成一条极具审美内涵的饰品。
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有秋的头发。
阿比索斯凑近了一些,眼睛下泛着红晕,音色也带着一丝喑哑。
“秋,帮我戴。”
宋斩秋见它喜欢,这一下午的努力也算没有白费,于是让它转过身去。
她撩开它的头发,像一丛海草,湿哒哒地滴着水。
撩开头发,裸露出的背部线条流畅,优美的蝴蝶骨与恰到好处的肌肉,简直是造物主的宠儿。
宋斩秋替它带上颈饰,扣好了连接处,她正要说一声“好了”,却不料面前的人鱼忽然转过身来,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托住她下了水。
擦,又要晾衣服了。
落入水中的前一秒,宋斩秋心里想的只有这个煞风景的现实。
阿比索斯今天的暴躁情绪来得不明不白,尤其是在宋斩秋替它戴项链的时候,温热的指尖触碰他的肩颈,又痒又麻。
它想要更多的触碰。
直到双手碰到她的那一刻,它与她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肌肤相贴,阿比索斯似乎才顿悟了。
原来这令它浑身不安的情绪不是暴躁,而是它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