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喜荷素来喜欢书法,她会收集些名家的字帖,这跟前哑奴的字虽然是用木棍所写,但是也难掩他这字的笔锋与书法功力。
俞喜荷越看越觉得熟悉,只是俞喜荷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何时见过这字。
想来这字许是与顾彦的字有些类似罢了。
俞喜荷回头望见哑奴已闭上眼眸歇息了,不敢有所动静,她蹲坐在牛棚之中,强撑着睡意,打算等天亮一早就离了舅舅家中,回知府衙门去。
天色缓缓刚亮的时候,赵珵便就醒转过来,他所做了一个噩梦,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噩梦。
赵珵醒来时,看到蹲坐在牛棚里的俞喜荷,他用脚踢了踢俞喜荷。
待她醒来后,赵珵用木棍在地上写下了几个字,“我送你归府。”
俞喜荷惊讶于自己竟然敢睡着了,又抬眸看向了赵珵,这个哑奴倒是规矩得很,是个难得的好人。
俞喜荷倒也怕一个人路上会遇到麻烦,她带来舅舅家中虽有几个丫鬟,可那两个丫鬟也未必可信,昨夜她们就没有守在自个儿边上。
如若有哑奴相送自己回到知府衙门里是最好不过。
赵珵见着一旁望着自己哞哞叫着的黄牛,他又用木棍写下了几字,“待我喂完牛。”
赵珵听到一旁的黄牛哞的一声不禁轻笑,这才几日的功夫,他倒是已经习惯于喂牛了。
赵珵喂完牛之后,才送着俞喜荷回到了越州城之中的知府衙门。
进了衙门里头,俞喜荷朝着赵珵道:“昨夜里多亏了你,否则我都不知我该如何是好,我爹最注重名声,他定会让我嫁给三表哥的,好在有你救下了我,我欠你一个恩情,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衬之处,你尽管开口便是。”
赵珵没多说,转身就离去,往朱家酒坊里而去。
进了朱家酒坊,不知是不是朱家老三昨日计谋没得逞,今日一早就来酒坊之中发了不少脾气,赵珵一直紧皱眉头。
朱艇见着赵珵道:“你去哪里了?一早都不见你的人影,快过年了,我们得多做些酒。”
赵珵没与朱艇说俞家姑娘之事,只跟着朱艇一起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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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之中。
大年三十,云缃叶与顾彦便去了一趟西街,给舅舅舅母送着年货。
至于宫中的事情,云缃叶对舅舅舅母也是三缄其口,不想让他们二人过于担忧。
叶舅母轻笑着道:“你们人来就好了,何必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顾彦道:“这些都是底下庄子里孝敬上来,我家中是怎么吃都吃不完了的,你们不嫌弃就好。”
叶舅母道:“哪里会嫌弃,这些好东西以往都是没见过的。”
午时,云缃叶与顾彦就在叶家之中用膳。
用完午膳后,叶舅母对着云缃叶道;“缃叶……你这几日可有见到你姐姐?你姐姐可还好?她这么年纪轻轻就没了夫君……怕是难以走出来吧。”
云缃叶低声道:“姐姐挺好的,她还有煜儿要照顾,即便再是难受,也会为了煜儿好好的。”
叶舅母听着云缃叶这般说,叹了一口气道:“舅母知晓你是骗我的,夫君早逝,她们孤儿寡母的,又是那样的身份,日后的日子可不容易。”
“若是,寻常人家,她死了夫君,还可以回娘家来,我们好好照顾她与煜儿,本就是亏欠了她多年,可惜的是……唉!”
云缃叶听着叶舅母之言,也不由得跟着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云缃叶勉强一笑道:“舅母,今儿个过年,您理当开心一些才是,新年新气象,说不准过了年之后,您与姐姐还有再相见的希望。”
叶舅母也是一笑道:“也是,人只要还活着,什么都还有一个盼头。”
午后,云缃叶与顾彦带着糯糯便就回了长公主府。
今年的过年注定是不热闹的,毕竟太子殿下刚刚“薨逝”,谁家都不敢大张旗鼓恭贺新春。
长公主府之中,也没有热热闹闹地过年,只是一家子团圆相聚而已。
过了年之后,便就是糯糯三岁的生辰了,今年自然也没有如同去年那般大过生辰宴。
年后,陛下倒是大病痊愈又可上朝,陛下上朝之后就也解了国孝。
众人本以为太子殿下去世,国孝要守一年,没想到正月未出就除了国孝,不少千金都来五色绣坊之中订着春日里的衣裳。
绣坊之中的生意,又是大好了一阵。
云缃叶这几日里也都在绣坊之中忙活,她每每回到清风苑比顾彦还要迟。
今日回府,便见着顾彦抱着糯糯,两人都哀怨地看着她。
云缃叶从顾彦手中接过糯糯道:“抱歉抱歉,明日娘亲定当早早归来。”
糯糯噘嘴道:“娘亲,糯糯好想你。”
云缃叶笑着道:“明日就带着糯糯一起去绣坊之中好不好?”
“好!”糯糯笑得可爱。
云缃叶亲了糯糯小脸一口。
顾彦对云缃叶道:“太子殿下的下落已经有消息了。”
云缃叶微微蹙眉,其实她打心底里是不想太子殿下的行踪出现的,“这么快就找到他了,没让他多吃几年的苦,真真是便宜他了。”
顾彦无奈一笑道:“这都已经过去快半年了,皇兄也是吃了不少苦头了,我爹已经随着暗卫们快马加鞭赶往永兴城了。”
云缃叶一挑眉道:“太子殿下竟然是去了永兴城?”
顾彦道:“是,那个人牙子找到了,说是将哑奴卖给了永兴城方桥镇朱家酒坊二少奶奶……”
“沈倾?”云缃叶啧啧了两声,“这世间之事还真是巧合得很。”
顾彦道:“我刚得知消息的时候也是觉得甚为巧合,本想随着我爹前去永兴城的,但是一来一回即便是人不眠不休快马加鞭最快也得一个多月才行,也就不同去了。”
云缃叶道:“太子殿下归来,姐姐可就遭殃了,早知我就该瞒着你一辈子的。”
顾彦道:“只不过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姐姐服用假死药离去,况且你不也知晓对于姐姐而言,做回叶婉禾没什么不好。”
云缃叶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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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知府衙门后院里。
俞喜荷听闻爹娘归来,忙到大堂之中去相迎,“爹爹,娘亲,哥哥,你们终于从长安回来了。”
俞柏走到了俞喜荷跟前,皱眉道:“喜荷,你实在是太令爹爹失望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有违名声之事呢?”
俞喜荷听着俞柏突如其来这一句,紧皱着眉头道:“爹,您说什么呢?”
一旁的俞夫人笑着呵斥道:“喜荷,你喜欢你三表哥早说便是,这也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你去舅舅家中借住,何必与你三表哥共度春宵?你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可不能做这种丢脸面的事情!”
俞喜荷道:“爹,娘,我没有,我没有,舅舅舅母是让我去他家中过年,我第一日留宿的时候,三表哥便对我欲行不轨之事,我逃走了,我没有不知廉耻与三表哥在一起苟且度什么春宵。”
“怎么没有?!”朱见进了堂屋,走到了俞喜荷跟前道,“那日分明是你对我说你仰慕我许久,你还主动与我共度良宵。”
俞喜荷听着朱见此语,红着眼睛对着俞柏道:“爹,您去年刚刚升任越州知府,我身为堂堂知府的女儿,怎会自甘下贱做出这种事情来?是朱见他污蔑我。”
朱夫人站出来道:“小荷,你三表哥怎么会以此事污蔑你呢?那夜里我与你外祖母去了你房中,也没有见你,你去了何处?”
俞喜荷不禁眼中含泪,朱家真的是好毒辣的计谋。
她爹爹去年才苦尽甘来从山阴县的通判破格提拔为越州知府,先前爹爹是小小通俸禄少,没少受朱家的看不起。
去年太子殿下破格封爹爹为知府,朱家怕是眼红了他们家,又想能从他们家得些好处,竟将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早在自己答应去舅舅舅母家过年暂住时,已是落入了他们圈套。
俞喜荷看着一旁朱见猥琐的眼神,她忙声道:“我那一夜根本就没有与朱见在一起,那一夜我一直与二表哥身边的哑奴在一起!”
“什么?!”俞夫人紧蹙着眉头道,“喜荷,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你和一个卑贱的哑奴共度一夜?”
俞喜荷心下一横道:“是,我就是与二表哥身边的哑奴共度一夜,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叫他前来作证。”
既然已经中了朱家的圈套,若非要因为失了名声而嫁人,那她宁愿嫁给那个俊朗字好的哑奴为妻,也不愿嫁给从一开始就算计逼迫她的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