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的郡守府中，扶苏坐于主位，正边喝茶，边听云中郡太守李承汇报灾情。
虽满脸风霜，也依旧保持着君子风范，喝茶的动作优雅又慢条斯理。
历时一个半月的跋涉，扶苏和蒙恬总算带着五万大军和粮草赶到了云中郡。
只是，咸阳到云中郡，距离遥远，道路崎岖。
出门前的二十万石粮食，也因一路的抛费，用去了六成，
这还是扶苏把大部分麦，豆磨成了粉，制成了馒头干和馕的缘故、
既减轻了粮食重量的同时，也方便了运输。
原本一车粮食的空间，制成干粮后，不增重的情况下，可以放下相当于两车分量的干粮。
“所以，田建已经被左车杀了？”
听了李承的汇报，扶苏忍不住放下茶杯，确认的问道。
虽是反问，语气却很平缓，听不出喜怒。
只是，声音有些嘶哑。
一听就是因长时间缺水，导致的声带受损。
“回长公子，是的。”
“这次的暴雨波及到整个云中郡和雁门郡的部分县城”
“暴雨一停，几天之内，几乎全郡都传来了，发现跳虫聚集的消息。”
“臣担心转化为蝗灾，即刻让左车带着府军，下到各县组织黔首灭虫。”
“只是，就算如此，靠近大黑河，武泉水，浑河，以及大河的县城还是形成了小规模的飞蝗。”
“为了防止飞蝗规模进一步扩大，”
“灭蝗的同时，左车和各县令，带着黔首们在丰州川和云中川各处挖掘虫卵。”
“并安排部分人手，抢收粮食。”
“没想到，正是这个时候，匈奴人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
“趁着守军忙碌，悄无声息的越过阴山，抢了阴山脚下的不少村落。”
“而田建及其族人，原本是臣派他们去武泉，跟着一起救灾灭蝗的。”
“他们却带着匈奴人，抢了武泉的常平仓。”
“还试图跟着一起越过阴山，逃往匈奴。”
“左车一气之下，直接射杀了田建。”
“剩下的田氏族人，除了跟着匈奴人跑掉的部分，”
说到这，李承顿了顿，抿了抿干涸的嘴巴，继续道，
“剩下的田氏一族，被暴怒的黔首围攻。”
“最后，全部祭天了。”
他没说的是，黔首暴动就在守军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守军多数都是生活在这边的黔首中挑选的。
就算知道，放任不管属于违反军纪，也一致假装没有看到。
说完，李承忍不住抬头打量了一眼扶苏，想揣测一下他的神情。
田建虽然是投降的齐国国君，田氏一族也算俘虏。
但是，他们明面上的身份，却是有封号的诸侯。
就算陛下把他们的封地封到了阴山以北。
身份也不是他们说杀就能杀的。
甚至，他们都没有收到陛下的旨意。
私自处决了田氏一族。
这要是让御史知道，参左车一本，他都没处说理去。
所以，为了不被添油加醋，
他正准备自己写封奏折，把这事原原本本的报上去。
“臣正准备上奏折向陛下请罪。”
扶苏：……
死这么快，便宜那老头子和田氏一族了。
只是，这样一来，田老头跟匈奴人勾结，
派人去咸阳掳人的事，不就死无对证啦？
扶苏：……
他还想着要以此为由，逼匈奴人割大河以南归大秦所有呢。
扶苏忍了忍心中的怒火，面无表情道，
“杀就杀了，通敌叛国，本就该死。”
“左车的做法没有错，吾会向父王请功的。”
“只是，目前武泉的情况如何？”
本就是重点灾区，粮仓还被抢了。
黔首们岂不得饿死？
扶苏还在想着，他带来的粮草，要不先给武泉应急，
其他县不够补种粮种的话，去信给上郡或者渔阳郡，调集部分过来。
之后，等子婴的红薯收获了，请父王让盖聂先生带着阿婴来一趟云中。
毕竟，子婴的空间，用来运红薯种子比用车运方便太多。
却没想到，等了半天，也不见李太守回话。
忍不住抬眼看过去，就见李承一副。
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怎么？还有其他变故？”
莫非，武泉已经发生暴乱了？
想到这种可能，扶苏的表情更加严肃。
打死叛变的田氏一族，不算什么大事。
他有自信帮他们圆过去。
如果发生黔首暴乱，没有好好处理，那问题就大了。
他也不一定能保证李太守的太守还能好好坐着。
连一直默不作声坐在边上听着的蒙恬都忍不住严肃起来。
见他们都神情严肃，李太守连忙摆手，
“不是，扶苏公子误会了。”
“黔首们，大部分都没事，被安抚下来了。”
“就是，”
“大部分？”
不等李承说完，扶苏抓住关键词，重复道。
李承：……
见扶苏似乎越想越远，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口气说完，
“粮仓被抢了大半后，左车带着那边挖虫卵的五百守军，和一群青壮黔首追了上去。”
“把田建射杀后，一部分人抓了部分田氏族人回了武泉县城。”
“剩下的人气不过，继续追了过去。”
“然后，”
“然后，就没回来。”
扶苏：……
没回来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你儿子？
扶苏和蒙恬对视了一眼，没打断李承，继续听着。
“臣昨日收到左车手下亲卫来报，”
“他带着五百守军和百来号青壮黔首跑去找匈奴部落据点了”
“打算从匈奴人那里抢点牛羊回来补充粮食的亏空。”
扶苏：……
蒙恬：……
还好他们刚刚专心听话，没有喝水。
不然这会非得呛到不可。
扶苏忍不住摸了摸胸前的项圈，
这熟悉的胆大包天。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