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姿韵声泪俱下诉说着灾情起因和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
原本的公主府还有许多侍卫,有些是去长安送信至今未归,有些是死于护送她渡江北上,还有些禁不住金钱诱惑卖主求荣。
如今她在凤阳郡公主府内的人,加上她在内也仅有十几个。
陈雯儿也因为心疼姐姐而哭的泣不成声。
陈姿韵叹道:“本宫虽然看似自由,实则身陷牢笼。”
“与本宫有关之人,哪怕出门都会被人监视。”
她转头看向魏冉,苦涩一笑:“现在好了,这座凤阳城,你们进来容易出去难。”
“这整个凤阳郡,除了梅山县令和典将军外,都是以商家马首是瞻的官员。”
陈雯儿咬牙切齿道:“难怪我看那个何郡守如此讨厌,别人都肤色黝黑身体清瘦,只有他白白胖胖一身肥肉,很明显是个贪官。”
陈姿韵担忧道:“世子,汤郡丞的小女儿是商世杰的一位姬妾,你杀了汤郡丞,有那位姬妾吹耳旁风,商世杰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魏冉失笑道:“我昨日已经和商世杰打过交道,他若能杀我,我早就死了。”
陈雯儿握住陈姿韵的手,满脸自豪道:“姐姐放心,魏冉厉害着呢。”
“他在洛州天仙楼杀了不少商世杰的人还能全身而退,商世杰根本拿他没办法。”
陈姿韵闻言倍感震惊。
魏冉为了让她安心,微微一笑道:“皇姐放心,我与商世杰约好两日后一起宴饮。”
“到时我会彻底解决凤阳灾荒,届时你想去哪都不会再有人监视你。”
陈姿韵慌忙道:“他苦心经营一年的局,岂会如此好心放过我?”
这时,文公公含笑道:“长公主放心,您应该相信世子,老奴可为其担保。”
陈姿韵有些惊讶的望着文公公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唇角也不自觉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既然文公公信他,本宫有何理由不信?”
她起身抱着香皂盒展颜一笑道:“莲儿,走,跟我去后厨准备些吃食。”
“世子,雯儿,你们在此等候,本宫失陪一下。”
言罢,她和莲儿走出门去。
待进入内府,陈姿韵偏头对莲儿道:“去让后厨准备些酒肉。”
莲儿为难道:“公主,府上哪里还有酒肉?为了节衣缩食,全府上下已经半个月未曾见肉。”
“家中藏酒也早在一个月前全部卖掉。”
“如今后厨就只有一担米粮和两担麦麸,对了,还有一筐野菜。”
“这样……。”
陈姿韵将香皂盒塞给莲儿,并将手腕上的金珠手串取下一并给了她。
“把金珠拿去当了换些酒肉回来。”
她抚摸着香皂盒恋恋不舍道:“还有这香皂,送去张家粮铺,看能否从张李氏手中换五千担粮食回来。”
莲儿急忙道:“公主,这香皂是世子送给您的,您好歹也应该留一块自己用,若是世子闻不见您身上的香皂味道,您要如何作答?”
陈姿韵犹豫了一下,便从香皂盒中取出那块混合花香的香皂。
“去吧,带上阿丑一起,快去快回。”
莲儿眼泪忍不住落在香皂盒上,低头便朝府外走去。
她来到门房敲了敲门板。
一个身高中等,身材消瘦,腰上挂着一把朴刀的年轻男子从门房走出。
“阿丑,跟我去粮铺换粮。”
被叫做阿丑的年轻人,左脸有一块三角烙铁烫出来的疤,上面刻着一个奴字。
有脸是一块四方烙铁烫出来的疤,上面刻着一个丑字。
不过抛开这两道几乎覆盖全脸的疤痕外,阿丑的面部轮廓给人一种棱角分明的感觉,尤其一双眼眸炯炯有神中带着杀气。
阿丑冲莲儿咧嘴一笑,并朝门房中有些驼背的老头打了个手势。
“阿巴阿巴阿巴……。”
几乎从根部被剪断的舌头,让阿丑的嘴里只能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门房老头笑着摆了摆手。
阿丑赶着马车拉上莲儿去了张家粮铺。
凤阳城内的百姓大多数都是贩夫,不以种田为生。
可如今灾荒严重生意难做,有些店铺天还没黑就关门歇业,大街上也是人影萧条,行色匆匆。
张家粮铺距离不远,只用了半炷香时间。
粮铺门口摆放着藤编粮篓,里面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的白色小石子中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今日粮价三百文一斤。
阿丑看到今日粮价,瞪着杀气腾腾的双眼对莲儿一阵比划。
“阿巴阿巴阿巴……。”
莲儿咬着嘴唇,一脸为难的看了眼怀中香皂盒,最终无奈叹道:“我知道贵了些,可城内就只有这几家粮商,不来张家就得去王家,还不都是坐地起价?”
阿丑直接拔出有些锈迹斑斑的朴刀,一刀便将粮价牌子砍断。
这也引起铺子里的掌柜注意。
“哎哎哎,干什么的?敢来张家粮铺闹事?不想活了?”
“哟,原来是公主府的莲儿姑娘。”
微胖掌柜贱兮兮的靠在门框上,贼眼不停在莲儿身上游离:“莲儿姑娘是来买粮还是赊粮?”
“若是买粮还好商量,可若是赊粮……嘿嘿,给我当几天小妾,我可以考虑给你几担粮。”
阿丑直接举起刀指着微胖掌柜。
微胖掌柜不以为意的皱了皱眉:“丑东西,拿把破刀指你宋爷爷作甚?真敢砍我不成?”
阿丑没有废话,直接举刀冲了过去。
可粮铺里一时间涌出十几位手持朴刀的壮汉。
莲儿气的胸口起伏,咬着牙道:“阿丑,回来。”
阿丑怒哼一声,一刀砍在藤编粮篓上。
莲儿沉声道:“宋掌柜,我当然是来买粮,只不过,你们这粮价涨得也太狠了,昨日还二百文一斤,今日就三百文了?”
宋掌柜贱兮兮一笑:“嫌贵别买啊,我又没逼着你买。”
“再说了,这米粮的价格都是大老板定的,我一个小掌柜哪里做得了主?”
莲儿无奈道:“我要见李夫人,就说我这里有她心心念念的香皂,想跟她换点粮食。”
宋掌柜对其中一名持刀壮汉点了点头,壮汉跑回了粮铺。
不多时,一个容貌妖艳,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冲出粮铺,一脸惊喜看着莲儿:“香皂呢?快给我看看。”
她想要上手去抢,但被莲儿躲开。
张李氏盯着香皂盒兴奋道:“天呐,竟然是香皂全家桶,莲儿,快打开给我看看。”
莲儿小心的将香皂盒打开。
张李氏看后眉头一皱:“这怎么还少了一块?”
莲儿没有多余废话,开门见山道:“这里只有三块香皂,能从你这里换多少粮食?”
“你想换多少?”
莲儿比划出五根手指:“五千担。”
“五千担?”张李氏仿佛被踩到尾巴一样,直接跳起来骂道:“死丫头,你怎么不去抢?”
“你也不看看今日粮价多少,三块破香皂就想换五千担米粮?你怕是没睡醒还在做梦呢?”
莲儿扣上香皂盒,无奈道:“既然不换,那就算了。”
她作势上车要走。
可张李氏急忙笑着上前阻拦:“换,换换换,不就五千担米粮吗,多大点事,香皂给我,明日一早来收粮。”
莲儿不傻,略一思考才说道:“立字据,签字画押。”
张李氏明显不悦,但还是对宋掌柜道:“老宋,快去准备字据。”
宋掌柜回到粮铺准备了一份字据,莲儿检查无误后,才让张李氏在上面签字画押。
张李氏擦去手上印泥伸出手来:“香皂可以给我了吧?”
莲儿小心将字据收好后,才将香皂盒交给张李氏。
张李氏抱着香皂盒喜笑颜开,但下一刻就一脸寒霜,指着莲儿厉声道:“死丫头,用几块破香皂就像拿捏老娘?”
“给我上,把字据抢回来。”
莲儿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阿丑,快走。”
“阿巴阿巴。”
阿丑愤怒的红了双眼,一刀快如闪电,直接劈在一名打手胸口。
破伤风之刃噗嗤一声没入打手胸膛,打手虽然倒地,可刀却潜入太深,阿丑脚踩着尸体才把刀拔了出来,并指着跃跃欲试的打手们,一脸的凶相毕露。
宋掌柜急忙道:“老板娘,算了算了,这阿丑砍起人来不要命,咱们虽然人多,但也不见能讨到好果子吃。”
“而且香皂已经到手,她空有字据也没用,咱们赖账,公主府就算明抢,也得有实力不是?”
“您瞅瞅公主府那三五七八个老弱病残,拎刀都费劲,拿什么跟我们抢?”
张李氏满脸喜爱的抚摸着香皂盒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一个落魄公主,还真把自己当成凤阳郡的主人了?”
“喂,那丑孩子,对,喊你呢。”
“回去告诉你家公主,让她明日将字据还回来,兴许老娘一高兴还能施舍她几担米粮。”
“可若不将字据换回来,她一粒米也看不到。”
“还不快滚?”
阿丑咬了咬牙,往地上尸体身上吐了口口水后,便赶着马车向莲儿追去。
半路上,他追上了莲儿。
莲儿早已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阿丑停下马车让她上来后,便双手比划着,嘴里阿巴阿巴个不停。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莲儿终于明白了那句;虎落平阳被犬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