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的最后,停顿了片刻,然后再次跳出几条:
【不行了不行了!太晚了!】
【今天玩得太累了,我先睡了小宝!】
【你也早点睡!不许熬夜!】
【晚安!】
【(一个胖乎乎的、抱着爱心睡觉的卡通表情)】
【(??w??)】
看着这一连串几乎能想象出她表情和语气的信息,谢陈独自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却仿佛感觉她就在身边叽叽喳喳。
一种充盈而踏实的幸福感,将独自归家的那点寂寥驱散得无影无踪。
他停下脚步,站在路灯下,笨拙地操作着腕表那小小的屏幕,斟酌了许久,才缓缓输入回复。
他的回复依旧简洁,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度:
【到了。】
【好。】
【晚安。】
【(他犹豫再三,最终从系统默认的表情里,选了一个小小的、黄色的笑脸发送了过去)】
【? (??3(???c)】
发送完毕,他将腕表贴近胸口,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机械,感受到另一端她安然入睡的呼吸。
夜空之下,末世之城依旧冰冷而危机四伏。
但此刻,谢陈的心里,却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暖流和光亮。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而这个夜晚,连同那两束独特的花、那个勇敢的吻、和这絮絮叨叨的晚安,都将成为他坚硬生命里,最柔软、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
第二天清晨,当初升的朝阳才刚刚为圳川主城冰冷的建筑轮廓镀上一层浅金。
谢陈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白洁所住的公寓楼下。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灰色风衣,身姿挺拔,只是眼底少了往日的冰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柔和。
他没有提前告知,只是想给她一个寻常却又不一样的清晨惊喜。
当白洁睡眼惺忪地下楼,看到静静等在晨曦微光中的谢陈时,果然惊喜地低呼了一声,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了过来,很自然地扑进了他的怀抱。
“你怎么这么早来啦!吃早餐了吗?”
然而,她的欣喜在想到今天的日程时,微微黯淡了些许。
语气也带上了一丝犹豫和不易察觉的闪躲:“那个……谢陈,我今天……得先去一趟医院做定期检查。”
谢陈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我陪你。”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哎呀,不用不用!”
白洁连忙摆手,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就是些常规检查,很快的!你去了也是干等着,多无聊啊。”
她晃着他的胳膊,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而且……医院那种地方,没什么好去的。”
谢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底深处那一丝不愿被他看到的脆弱和抗拒。
白洁在他的注视下渐渐败下阵来,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自嘲和心疼:“……而且,你看见我在病床上的样子,肯定会心疼的。我不想让你看见……”
“我陪你。”谢陈重复道,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他反手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我怕没人陪你。”
这句简单的话,瞬间击中了白洁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一直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医院的冰冷,习惯了在透析时看着天花板默默数着时间,习惯了在疼痛来袭时咬紧嘴唇独自忍耐。
此刻,听到他说“怕没人陪你”,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暖流猛地冲上鼻腔,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她看着他固执而关切的眼神,最终心软了,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手臂上。
随后闷闷地说:“……那好吧。不过……不许嫌我丑,不许露出那种难过的表情。”
“不会。”
谢陈承诺道,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一同来到了圳川主城中心医院。
与想象中弥漫着浓重消毒水气味和压抑哭声不同,这家医院环境竟然出乎意料的整洁、安静,空气循环系统很好,只有淡淡的、清冽的消毒液气息。
他们走进肾病科所在的透析区。
宽敞明亮的病房里,摆放着一排排透析仪器,大多数病床上躺着的都是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老人。
他们的身边大多有同样年迈的老伴默默陪伴,或是子女守在床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与疲惫。
整个区域弥漫着一种沉重的、与生命拉锯的寂静。
像白洁这样年轻、面容姣好的女孩出现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扎眼。
一些老人投来熟人见面又带着怜悯的目光,让白洁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握着谢陈的手也更紧了些。
按照流程,白洁需要先进行四个小时的血液透析。
她熟练地找到自己的床位,脱下外套,躺了上去,动作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令人心酸的习以为常。
谢陈默默地将她的外套叠好放在一旁,然后搬过椅子,紧挨着病床坐下,一言不发,只是目光始终牢牢地跟随着她。
很快,一名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过来。
护士显然认识白洁,温和地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动作利落地撸起了她左臂的衣袖。
就在衣袖被撸起的刹那,谢陈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白洁纤细白皙的手臂内侧,并非光滑无瑕,而是布满了新旧交叠、微微凸起的暗色针眼痕迹,以及一些愈合后留下的细小疤痕。
靠近手腕血管处,贴着一块小小的创可贴,遮住了最新的针孔。
护士熟练地撕开创可贴,消毒,然后拿起那根粗长的透析针管,精准地朝着那脆弱的血管扎去——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白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她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下意识地抿紧,显然在承受着清晰的痛楚。
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忍受着,仿佛这已是生活的一部分。
看着那尖锐的针头没入她纤细的血管,看着血液顺着导管被引出。
谢陈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一缩,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感。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冰冷的针尖刺破皮肤、深入血管的触感。
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