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瑾看着陆初尧的腿,“还疼吗?”
“好多了,宫里的太医肯屈尊来府,我就知道是您特意交代的。从小到大,您最疼我。”
这话让陆怀瑾喉头一哽。
他从来不是煽情的人,他对你好,只会用行动。
“别胡思乱想,好好养着。这些日子,你可别乱走动,如今是恢复的节骨眼上,若是大意,怕是这腿要真废了。到时候不良于行,看还有哪个女子肯嫁你。”
陆初尧的面色一顿。
他敛去平日玩世不恭的笑意,正色道:“爹这次急召我回京,究竟所为何事?”
陆怀瑾面色一沉:“边关告急,鞑靼与大佑必有一战。不出我所料,这次领兵的是赵将军。”
陆初尧神色微惊,若不是他受伤回京,这趟随军出征的差事必定落在他头上。
可他仍旧不解,拧眉追问:“爹是担心我去了战场?”
“如今内忧外患,让你回来是有更紧要的事。”
“是因为宁王?”
陆怀瑾没有做声,便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他伸手按住陆初尧的肩膀:“京中局势复杂,比战场更危险的,是人心。”
陆初尧望着他紧抿的嘴角,开口:“您曾教我,大将临阵,先治心,后治兵。”
“宁王早就蠢蠢欲动,若是鞑靼战事一起,他必定趁机而动。”
陆怀瑾目光灼灼:“他若想宫变,京城便是主战场。你得在京城,这是你立下军功的好机会。”
“我能行吗?”
“放心,我都会安排好。你安心养伤,定要快点好起来。赵将军那边我自会周旋,只要边关按兵不动,宁王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若是这件事办成了,封爵是板上钉钉的事。”
“爹,其实儿子并不贪图功名……”
“休要胡说!”
陆怀瑾打断他,“你爹娘将你托付给我时,曾言‘不求显贵,但求平安’。可如今局势逼人,你唯有站到高处,才能护得住自己。”
烛火在风里晃了晃,衬得陆初尧的面色更是凝重。
“可若是我办砸了呢?”
陆怀瑾冷笑一声:“你要有本事把这事搞砸,我便随你去见你父母,也算有个交代。”
“爹……”
“不是玩笑。”他目光沉沉,“宁王若成事,第一个要清算的便是我。”
陆初尧攥紧床单,指节发白:“这么说,我已无路可退?”
“先养伤。”
“爹,我真的能行吗?”
陆怀瑾拍拍她的肩膀,“我何时有骗过你。”
两人又谈了些朝中动向,窗纸渐渐泛白。
陆怀瑾起身告辞时,陆初尧忽然伸手拽住他衣袖。
“爹,我还有话想问你。”
“嗯?”陆怀瑾顿住了步子,转头看向他。
“听说你成亲了,还纳了妾。我没喝上一杯喜酒,还没见过这几位……母亲。”
“明日自会安排你见的。”
陆怀瑾语气平淡,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陆初尧舔了舔干燥的唇,指尖掐进掌心:“那个……阿杳妹妹,您真的纳她为妾了?”
此话一出,屋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陆怀瑾压下眼底暗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陆初尧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几乎掐进掌纹。
那些想问的话……
“她过得好吗?”
“她可曾提起我?”
“她为何会嫁给你?”
……
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陆怀瑾见他不再问了,便起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若想出门,让长亭跟着。再敢像从前一样偷跑,腿好了也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陆初尧笑着应下。
只是等陆怀瑾转身后,他望着那背影,笑意渐渐淡了。
从陆初尧的院子出来,陆怀瑾仍不自觉地望向听雨轩的方向。
那里漆黑一片,唯有檐角铜铃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长亭神色匆匆上前禀报:“爷,属下刚得知个消息,苏姨娘不在府里。”
“什么?”
陆怀瑾脚步一顿,“去哪儿了?”
“是大夫人和夫人派她去庄子上收账。”
陆怀瑾松了口气,却又立刻拧紧眉头:“她一个人去的?去了多久?可有人照应?”
“大人放心,是大夫人亲自安排的,大夫人身边的李婆子跟着去了,长风陪了过去的。”
长亭继续道:“说是每三日庄子都会送信给大夫人,说是一切安好。”
“没有给我的信?”陆怀瑾问道。
长亭低下头,不知如何作答。
陆怀瑾面色微沉,“可有说何时回来?”
“这……属下不知,大人不妨明日亲自去问问大夫人。”
两人一时无话。
长亭望着主子紧抿的嘴角,试探着问:“大人,今夜去哪儿?梧桐苑和芙蓉苑都让您过去坐坐。”
陆怀瑾淡淡开口:“去听雨轩。”
长亭愣在原地,一时没回过神,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见陆怀瑾的确朝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
他不明白,方才自家主子还嫌听雨轩不点灯,如今明知屋里没人,却偏要去?
推开听雨轩的门,夜色扑面而来。
陆怀瑾摸出火折子点亮烛台,暖黄的光映出空荡荡的床榻。
他伸手抚过冰凉的床沿,想起苏杳蜷在这儿的模样。
她总眼皮半阖着打盹,听见脚步声便猛地抬头,眼底漾起细碎的光。
“爷,要替您铺床吗?”长亭在门口低语。
“不必。你去外头等着,我坐坐就走。”
“是。”长亭领命退了出去,反手将房门带上。
陆怀瑾斜靠在苏杳的床榻上,鼻尖掠过属于少女的幽兰香。
他指尖悬在枕面上方,忽闻门外长亭出声。
“爷,府里出事了。”
陆怀瑾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猛地收回,他起身整理了衣袍,开门时眼底还凝着未及褪去的温柔。
只见长亭身旁跪着个小厮,浑身抖得像筛糠。
“何事?”
小厮叩着头道:“芙……芙蓉苑的表姑娘她……她出事了!”
陆怀瑾眸色暗下来,“走,过去瞧瞧。”
他疾步跨出房门,冷硬的靴底重重碾过满地落叶。
循着嘈杂声转过长廊,只见芙蓉苑外围满了举着火把的奴仆。
“表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