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点头应下,看着父亲和李怀德他们走远,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
李怀德两人多半是为了鱼的事,还可能提提自己在纺织厂的遭遇。
张建国刚一走,他刚才那个钓鱼的位置立刻成了众人争抢的香饽饽。
几个早就在旁边等着的人吵吵嚷嚷,都想占这个“风水宝地”。
这边,三人走到河岸边一处僻静的树荫下。
周科长先开了口:“建国啊,张明在纺织厂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
张建国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
他也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竟把前因后果都摸清楚了。
但他也没接话,只是掏出烟抽了起来。
见他不吭声,李怀德往前凑了凑,语气诚恳。
“建国啊,关于张明在纺织厂受委屈的事,我们代表厂里,向你和张明表示歉意。
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没能及时发现问题,让孩子受了窝囊气。”
张建国拿起烟,又吸了一口,烟圈也是慢悠悠的飘散开。
“歉意就不必了,过去的事,说这些没用。”
“不,有用。”李怀德认真的说。
“我们是真心想弥补。你看,不管是给张明再找份工作,还是在其他方面有什么需求,只要咱们厂里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尽力。”
张建国这才抬眼看他,眼神锐利了些。
“弥补?那我倒想问问,当初把那五百斤鱼调去纺织厂,是谁的主意?”
李怀德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他略一沉吟,想起这事是杨为民当时拍的板,说是为了协调兄弟单位关系,才从厂里本就紧张的物资里匀了一批鱼过去。
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替杨为民隐瞒,便准备如实开口。
“当初是杨为民杨厂长做的决定,说是为了支援纺织厂。”
张建国冷笑一声,把烟灰弹了弹。
“杨厂长倒是大方,拿咱厂的东西做人情,倒让我儿子成了那桩人情里的牺牲品。”
这话里的怨气听得真切,李怀德和周科长都没接话,知道他这是积了不少火,总得让他发泄出来。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河风吹过,带着点水汽的凉意,三人谁都没再说话。
张建国站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
烟丝燃烧的“滋滋”声在安静里格外清晰。
李怀德眉头微蹙,心里清楚张建国这是还没消气。
他也知道不把当初的症结解开,后续的话根本没法谈。
周科长看这场景,知道自己不能再杵着了。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建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心里肯定有想法。
你就直说,这事要怎么处理才能过得去,只要厂里能办到的,我们绝不含糊。”
张建国吐了个烟圈,抬眼看向他俩,眼神里带着股执拗。
“我没法说。这事是杨厂长拍的板,当初他一句话,五百斤鱼就调走了。
如今要处理,也该让他自己说个章程。”
周科长听完,下意识看向李怀德。
确实,张建国这是认准了要找杨为民讨说法,这事确实绕不开厂长。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站了半步:“建国啊,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了。
这事确实得跟杨厂长当面沟通,毕竟当初是他做的决定。
这样,我们回去就向杨厂长汇报,把你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他顿了顿,语气更诚恳了些:“你放心,我们绝不是敷衍。
张明受的委屈,厂里肯定要有个交代。
等我们跟杨厂长商量出个章程,立刻再来找你,行不?”
张建国没立刻答应,而是思考了片刻才说道:“行,我等你们信儿。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事没个公正的说法,可别说了不讲道理。”
这话虽硬,却也算松了口。
李怀德心里稍稍踏实了些,点头道:“一定,我们尽快给你答复。”
周科长也赶忙接话:“是啊建国,我们这就回去找杨厂长,争取今天就有眉目。”
张建国没再应声,转身往钓鱼的地方走。
那边,张明正帮他看着渔具,时不时提竿,也钓上几条鱼鱼,惹得周围人阵阵叫好。
李怀德望着他的背影,对周科长低声道:“走,咱这就回厂里,找杨厂长去。”
两人没再多耽搁,快步离开了护城河。
阳光越来越烈,照在身上有些发烫。
可李怀德心里却清楚,这事要是没处理好,比这日头更让人焦灼的,还在后头呢。
李怀德赶回轧钢厂,就径直来到了杨为民的办公室。
杨为民正对着生产报表发愁,见他进来,抬头便问:“老李,情况怎么样?车间又晕倒俩工人,再不想辙,这炉子都快烧不起来了。”
李怀德斟酌了一下,先没提那些弯弯绕,只说:“杨厂长,有个路子,能弄到鱼,而且总体算下来数量也是不少。”
“真的?”杨为民猛地站起身,眼里瞬间亮了,“在哪?你快说说。”
“是张建国,咱们厂采购科的职工,现在天天去护城河钓鱼,一天能钓几十斤。”
李怀德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就是.....这人不太好打交道,我去了两趟,没谈下来。”
杨为民眉头一挑:“咱们厂的职工,有什么不好打交道的?你多跟他说说厂里的难处,实在不行,咱们把采购的价格提高一些!”
李怀德叹了口气,这才把实情和盘托出。
“不是钱的事。他儿子张明,去年从纺织厂离开,就是因为咱厂给纺织厂支援那五百斤鱼,被人挤兑受了委屈。
张建国这是心里憋着气,觉得是咱厂连累了孩子,所以才不肯松口。”
杨为民脸上的喜色顿时淡了,他愣了愣,显然没把去年给的那500斤鱼和这次的事情联系起来。
“还有这事?”他皱起眉,“我当是多大的事,不就是调点鱼吗?怎么还连累到个人了?”
“张建国那人实诚,就护着儿子。”李怀德解释道,“他觉得是咱厂的决定让张明受了窝囊气,现在咱求到他头上,他自然不肯轻易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