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老魏和朱由检三人押着被绑得像粽子一样的沐启元,以及闵洪学、谢存仁等人回到巡抚衙门后,坐在大堂之中,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的情形实在太过凶险,稍有差池,他们三人恐怕就会命丧黔国公府。
好在秦良玉及时来援,才化险为夷。老魏脸色依旧发白,坐在一旁,手中用力转动着两颗核桃。
朱由检面色如常,看向江宁,笑着说:“二哥,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竟有这般身手!
你怎么想到以切磋为名,直接拿下沐启元的?”
站在一旁的李若琏听闻,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宁,满脸的难以置信。
在他的印象中,江宁毫无武艺在身,可信王朱由检又不可能说谎。
江宁站起身,笑着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臣平日里只是随便练练,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至于为何突然拿下沐启元,这还是受了殿下的启发。”
朱由检一脸疑惑。
江宁接着说道:“今日去黔国公府赴宴的路上,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鸿门宴。
项羽一时心软放走刘邦,最终丢了天下,盖世英雄落得个乌江自刎的下场。
就如同我们今日,若不趁此时拿下沐启元,一旦错过机会,他必定心生警惕。
凭借黔国公府在云南的号召力,日后再想拿下他就难上加难,搞不好还会让整个云南陷入战乱,那我们的任务就功亏一篑了。”
朱由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坐在一旁的老魏转过头,满脸幽怨地看着江宁,略带委屈地说:“江大人,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能不能提前跟咱家说一声啊?
今天这场面,差点没把咱家吓死。”
江宁略带歉意地说:“魏公公,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情况紧急,实在来不及打招呼。
放心,下次一定提前告知您。”
老魏一听,当场就愣住了。
今日这般惊心动魄,搞不好他们三人就性命不保,江宁居然还说有下次!
老魏瞬间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寻思着回京之后是不是该考虑向朱由校乞骸骨,告老还乡了。
江宁自然不知老魏心中所想,随后对李若琏说:“老李,把闵大人和谢大人松绑后带过来。”
李若琏点头,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闵洪学和谢存仁神情狼狈地来到大厅。
闵洪学一见到江宁等人,便满脸痛惜地说:“完了完了,全完了!
江大人,您今日太冲动了。
这样一来,虽说拿下了沐启元,但黔国公府在云南的威信必定下降,根本震慑不住那些三心二意的土司,云南马上就要大乱了。
可惜啊,老夫这么久以来苦心维持的局面……”说完,整个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旁的谢存仁神情尴尬,却没有多言。
朱由检听到闵洪学的哭声,满脸不耐烦地说:“哭哭哭,就知道哭!
好歹是封疆大吏,一省巡抚,就你这副模样,朝廷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你不是病了吗?
从现在起,你什么事都不用管,安心养病。
等大军班师回朝,就跟我们一同回京。
这云南巡抚你也别当了,换个有能力的人来,省得闵大人你在这儿委屈。”
闵洪学听后,愣在当场。
见江宁、老魏等人都没有开口安慰,他索性站起身,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那臣便向朝廷写折子,将云南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上报朝廷,然后向陛下辞官。
至于云南接下来的情况,江大人、信王殿下,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
朱由检见状,直接站起身,火冒三丈地骂道:“他娘的,整天就会之乎者也,说些空话,还敢在本王面前摆谱!
本王这就去收拾他。”
老魏赶忙拉住朱由检,满脸笑意地说:“殿下息怒,何必跟这种老夫子一般见识呢?
接下来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朱由检听后,火气才消了大半,随后看向江宁,问道:“二哥,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江宁微笑着说:“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等,等老国公把家事处理完,咱们再进行下一步。”
朱由检似懂非懂。
这时,江宁双目冷冷地盯着谢存仁,开口道:“谢大人,本官知道你们在云南当官不易。
但本官可以明确告诉你,从今日起,云南的大小事务都得听朝廷的,七十二土司也都要听从朝廷号令。
你和闵洪学的所作所为,或许有你们的苦衷,本官不再追究。
但从今日起,你必须挑起大梁。
接下来,本官要你把云南七十二土司的详细资料都整理出来。
哪些土司对朝廷忠心,哪些对朝廷心怀异志,以及触犯朝廷律法的土司和土民都有哪些,全部详细登记造册,给本官整理好。
就给你三天时间,要是办不好,你也上书请辞吧。”
谢存仁赶忙拍着胸脯说:“钦差大人放心,下官对云南的情况了如指掌,两天就足够了。”
听到谢存仁如此有信心,江宁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位谢大人很想进步,不像闵洪学那样,只会和稀泥。
随后,江宁又让李若琏把云南锦衣卫千户杨帆和东厂百户孙云龙叫来,让他们协助谢存仁将云南境内大小情况都整理出来,以备自己随时查阅。
安排完这些事,众人纷纷离去。
此时大厅内只剩下江宁、老魏和朱由检。
江宁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云南的情况十分复杂,如今闵洪学上书请辞,云南巡抚一职必须有人接任。
云南土司众多,又是边境地区,情况特殊,必须得有能力、有手段的人才能胜任,最好是像朱燮元、王三善那样的官场老手。
原本江宁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是在京城国子监素有“活阎王”之称的王绍徽。
只因这位王大人能力出众,心狠手辣,做事果断。
历史上,老魏与东林党明争暗斗数年,杀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无法根除。
最后王绍徽帮老魏搞出一本《东林点将录》,试图将东林党人一网打尽。
可惜最后报到朱由校手中,因牵扯人员过多,且有一些无辜之人,朱由校打了个哈哈,将此事压下。
结果第二年,朱由校就莫名落水。
江宁打死都不信此事与《东林点将录》毫无关系。
但可惜的是,如今王绍徽已担任南直隶巡抚,若再把他调到云南,无异于贬官。
看着江宁眉头紧皱,朱由检略带好奇地问道:“二哥,你在想什么呢?”
江宁叹了口气,说:“臣正在考虑新任云南巡抚的人选,必须得是做事果断且有能力的人,绝不能再来个闵洪学这样的老夫子,不然只会乱上加乱。”
朱由检笑着问:“二哥,那你想到合适的人选了吗?”
江宁无奈地摊摊手,说:“能当巡抚的人不少,但能胜任云南巡抚的还真没几个。
毕竟云南土司遍地,又是边疆地区,时常爆发战乱,一般人可干不了这差事。”
这时,坐在一旁的老魏欲言又止。江宁看着老魏,笑着说:“魏公公,都是自己人,有话就直说,别藏着掖着。”
老魏尴尬地笑了笑,说:“既然江大人在考虑云南巡抚的人选,咱家想到一人,不知合不合适。”
江宁笑着说:“那魏公公说来听听,毕竟此事最后还得皇上拍板决定。”
老魏笑着说:“咱家想到了前任辽东巡抚王化贞。
此人精明能干,是个可造之材。
自从卸任辽东巡抚调回京城后,便一直想走咱家的门路,为此不惜与东林党人决裂,就连他的老师叶向高都和他翻脸了。”
江宁闻言,眼睛微微眯起。
坐在一旁的朱由检则脸色不悦地说:“魏公公,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东林党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这王化贞还是叶向高的弟子,你要是实在没人举荐,还不如从京城把黄师傅调来呢。”
听到朱由检的话,老魏尴尬地笑了笑,说:“殿下息怒,老奴只是随口一提。”
随后,朱由检看着江宁,希望江宁能支持自己,提拔黄道周担任云南巡抚。
而此时江宁脑中在飞速运转,黔国公府镇守云南两百多年,堪称云南的无冕之王,虽劳苦功高,但朝廷也给予了他们独一无二的尊荣。
云南如今的局面,与黔国公府有莫大关系。
再者,云南最大的问题在于土司,而黔国公府历经两百多年,已然成为云南第一土司。
所以江宁考虑直接收缴黔国公府的兵权,将黔国公府迁至京师,也算给黔国公沐家一个体面的退场。
片刻后,江宁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站起身说道:“殿下,黄道周黄大人虽有才干,但云南这地方不适合他。
他日后应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若将他调来担任云南巡抚,干上一任后,只怕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毕竟云南的情况殿下也清楚,在这儿当巡抚,手上要沾染很多血的。”
朱由检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从京城一路走来,他对四川巡抚朱燮元、贵州巡抚王三善可是再清楚不过。
四川巡抚朱燮元看似老好人,实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手段狠辣,做事果断。
贵州巡抚王三善更是官场老油条,坑朋友、卖兄弟、栽赃陷害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要是把自己最为尊敬的老师黄道周调来,那简直是架在火上烤,朱由检光是想想就一阵头皮发麻。
随后,他朝着江宁点点头,说:“二哥的话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就让王化贞来干这云南巡抚吧。”
江宁闻言,也点了点头。
坐在一旁的老魏愣住了,原本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江宁竟然答应了。
接着,江宁一脸正色地对老魏说:“魏公公,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就让王化贞担任云南巡抚。
不过有件事你得跟他讲清楚,接下来本官会调一位总兵镇守云南,统领云南全境兵权。
而云南巡抚的职责,则是在云南全省推行汉化,将改土归流政策贯彻到底。
要是他这个云南巡抚干不好,也就别回京了,直接在云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毕竟大明朝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老魏一脸正色地点点头,说:“江大人放心,稍后咱家就派人给他传信。”
江宁点头,随后亲自提笔写下奏折,举荐王化贞担任云南巡抚。
署上自己名字后,盖上官印,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