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给城主上酒！城主已经好久没有来我们醉仙楼了。”
“来了！”
阿吉低着头快步上楼，手里捧着两坛泥封老酒。
嘴角还挂着一丝丝酒水，生怕被管事的发现。
他身形高挑，但是极度的瘦削，脚步虚浮，活脱脱一个酒蒙子小厮模样。
醉仙酒楼内，人声鼎沸。
王霸与东方不败坐在三楼雅座，一坛陈年花雕已经见底。
阿吉佝偻着背，小心翼翼地将酒坛放在桌上：“客官慢用。”
说完就要退下。
王霸指尖轻敲桌面，似笑非笑地瞥向楼下忙碌的店小二——那个被掌柜呼来喝去的阿吉。
“你也很爱喝酒？”
阿吉呆在原地，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面前这两位可是人人口中的大人物，一个是曾经的大乾武林第一人东方不败，
一个则是而今洛阳城城主，现在的大乾武林第一人，洛阳王——王霸！
王霸看着阿吉这笨笨的样子，笑了，单手一挥，一坛子酒已经被推到了阿吉的怀中。
“拿去喝吧。”
阿吉身体微微一僵，有些意外，赶忙低着头，赔笑道：“小的喝不起这等好酒，也不能喝，客官。”
“这酒不错。”
王霸仰头灌了一口，酒水顺着脖颈流下，浸湿了衣襟，
“酒本就是给人喝的，哪有不能喝的道理？”
阿吉固执的摇了摇头，身子压得更低了，
“城主，因为你对洛阳城的改变，已经让我喝得起比黄酒好的酒了，我不敢再去奢望了。”
王霸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好，那我今日请你喝，可不可以？”
“这.....这......”
阿吉呐呐难语，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又一个小厮正好路过此间，
“阿吉！你怎么还不退出来？客人很多，要来帮忙拿酒啊！”
王霸手中酒杯一顿，双眼之中精光一闪。
“好好好，我马上来。”
阿吉说着，就要将手中的酒坛放回酒桌。
王霸单手一挥，阿吉整个已经出了厢房。
“送出去的酒，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你若是实在不想收，以后有了工钱，你请我喝。”
阿吉愣了一下，就将那酒坛收下，离开了。
东方不败指尖捻着酒杯，似笑非笑：“王城主今日兴致很高？”
王霸一饮而尽，抹了把嘴：“见到有趣的人，自然要多喝两杯。”
东方不败不知道王霸什么意思。
王霸心中却是巨震，就连已经快要天人的东方不败都感觉不到吗？
阿吉......
不会真的是那一个阿吉吧......
因为王霸自己也没有感觉到那个阿吉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包括刚才内力将阿吉推出去，也是如此。
“罢了，也无需去深究，不管是不是，留在我洛阳城总是好的......”
醉仙楼的灯笼在夜风里摇晃。
王霸拍开第三坛酒的泥封，琥珀色的酒液在粗瓷碗里打着转。
东方不败的指尖沿着碗沿画圈，红袖沾了些酒渍，像血。
“东方教主，我有一个很有趣的事情想与你谈谈.....”
王霸道。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说。”
“与我一同去大元国玩玩。”
王霸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酒桌，发出沉闷的声响。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木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大元国？”
东方不败双眼一凝，那张英气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了凝重，
“你想要去会一会那大元国的帝师八思巴？”
王霸嘴角微微上扬，“东方教主不是要问那天人之路？那位帝师八思巴应该可被你一问。”
东方不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本座为何要陪你走这一趟？”
“这段时间你在我洛阳城应该已经知晓我的所作所为，东方，我相信你会留下。”
“有趣。”
东方不败的红唇勾起一抹弧度，
“不过本座更想知道，你为何执着于拉上我？”
王霸仰头饮尽碗中酒，只感觉畅快。
“难道作为曾经大乾武林第一人，不想见识见识大元国第一人帝师八思巴？”
王霸放下酒碗，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我想看看那八思巴斤两，难不成“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东方，不想看？”
东方不败看着王霸，似笑非笑，随后哈哈大笑，
“低级的激将计。”
王霸却是不答，只是再度倒满酒碗，
“可偏偏这计对你东方教主，就是有用，有用的计谋就是妙计。”
.......
夜已深。
柜台后头传来窸窣声。
那个叫阿吉的伙计正蜷在条凳上打盹，口水沾湿了补丁摞补丁的衣襟。
管事过去的踹了条凳一脚：“死阿吉！又偷偷摸摸的偷懒！上酒了！”
阿吉滚到地上，膝盖磕出闷响。
他慌慌张张去够酒勺，手抖得厉害，舀了三次才舀满。
然后朝着那一楼的酒客而去。
“客、客官……”
他佝偻着背递酒坛，袖口露出青紫的冻疮，
“新开的……烈……”
一楼的酒客忽然笑了。
他笑的时候像条毒蛇在吐信：“你瞧这伙计像不像条瘸狗？”
酒坛\"咣当\"砸在桌上。
阿吉缩着脖子往后躲，后腰撞翻了后桌的酒。
酒撒了一地，他跪着去捧，酒水从指缝漏下去，像抓不住的雪。
那个后桌的酒客盯着阿吉看了很久。
忽然把整碗酒泼在他脸上。
“可惜了这酒。”
那酒客说道。
阿吉被烈酒呛得咳嗽，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他趴在地上舔酒渍，舌头蹭过另一个酒客的靴尖。
那男子嫌恶地挪开脚。
管事的马上过来赔笑：“几位爷别恼，这废物是有些蠢笨的，要不是赏口饭吃……”
“你们醉仙楼也是金字招牌，找这么个废物......”
那酒客说着，把空碗倒扣在阿吉头顶，
“要不是在这洛阳，要不是因为洛阳王，我早就已经拔刀砍死这个废物了。”
阿吉顶着碗不敢动。
有滴酒顺着他的鼻梁滑下来，像滴迟来的泪。
夜更深时，那几个酒客离开醉仙楼。
管事的在后头踹阿吉：“愣着干嘛？熄灯！”
灯笼一盏盏灭掉。
最后一盏亮着时，管事好像看见阿吉在舔地上的酒。
叹了一声，也就不管他了。
阿吉的影子投在墙上，很长，很直。
像柄藏在鞘里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