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站在屋内，仍旧并未出去。
但他听到了瑶光的话：“凤临女帝，今日围剿之仇，断剑之怨，瑶光来日必报！”
初凰猛地抬头，就看到瑶光立于高空之上，神情漠然，宛如天人，但眼中的杀意却半点不解。
张右青等人被吓得直接腿软了一瞬，但还是强作镇定，将初凰护着。
“走！”瑶光一声令下，昆仑弟子齐齐御剑跟上。
司遥走在最后，衣摆在风中飘扬，她手中握着一只蛊虫，低头看他们时，仿佛在看一堆死人。
“修真界与凡界，本是互不干涉，今日凤临女帝纵各界妖魔伤我师尊，意欲绞杀昆仑派宗主，此仇，昆仑定不会忘。”
说完，司遥一个踏步，残影瞬间离去。
但她临走时，也仍然看了一眼沈舟的方向。
大师兄啊大师兄，你与昆仑究竟何仇何怨，明知师尊并非鼎盛时期，却仍旧不闻不问，这也罢了，怎能纵容他人杀师？
昆仑等人撤去，凤临的天也明了。
张右青不免踌躇：“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人杀了，这样昆仑不知道，凤临也能瞒下去。
但如今，人尽皆知，昆仑还下了战书。
来日瑶光韬光养晦而来，凤临又能抵挡几时？
初凰闭了闭眼：“朕没有退路。”
想留下沈舟，就不得不与昆仑为敌。
“陛下...”
“你们都先退下吧。”
张右青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带着人撤退了。
玉兰院内，就只剩下了初凰。
正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沈舟走了出来，不同的是，他已经换下了喜服，穿上了自己的衣裳，依旧长身玉立，看上去很是风流。
他说：“陛下，利用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到了吗？这...便是代价。
初凰笑了笑，朝着他走了两步：“朕自然知道，这代价确实蛮大的，那朕便只能祈祷，你能为朕打造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了。”
沈舟也微微一笑：“从前都是陛下和沈某做交易，今日，也该沈某与陛下做交易了。”
沈舟自认，他从不是什么好人。
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都该利用到底。
毕竟，好人做多了，是会死的！
初凰目光犀利的看着他：“哦？说来听听。”
沈舟：“如今你已将昆仑得罪得个彻底，若是想要瑶光不再追究，那便只有我能劝得住她了。”
他笑着，那笑却不及眼底。
“军队一事，沈某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轻易失诺。”
“但你若想凤临相安无事，那便拿凤鸣琴来换。”
初凰一愣：“沈郎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凤鸣琴给了你，凤临岂不是再也无人庇护？”
“陛下，凡人本就不该搅和进几界之争，是你先打破了平衡。”
“这凤鸣琴在凤临现世，想必不用多久，就会传遍几界，这东西在凤临究竟是福还是祸，尚未可知。”
说完，他转身欲离去。
初凰问他：“瑶光伤重至此，你怎就确保她能活下来？”
沈舟并未回头，只叹了一口气，道：“她若能轻易死去，那便不是瑶光了。”
“明日辰时，送沈某和燕兄进塔，陛下可别忘了。”
“陛下，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沈舟再次折返回了房间。
初凰就这般立在雪地中，神情多少有几分茫然，但看向沈舟的房间时，那眼神里却还带着几分赞许和期待的。
已经学会跟她讨价还价了，国师说的也不对嘛。
初凰此刻已经觉得，一年的时间，太过于短暂了。
她离开了玉兰殿，回到了御书房。
刚到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是如静。
“国师今日怎有空来朕的御书房？”一边说话，初凰一边屏退了众人。
如静对着她微微弯腰行礼：“今日种种，可曾后悔过？”
初凰知道，如静说的是，她若是不执着立沈舟为后，根本也就不会招来这许多的祸事。
但...
初凰静立于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
不知何时，窗外又被一层白雪覆盖了，雪，竟然又下得大了。
“不悔。”
初凰想起，那年他们初遇时，也是大雪纷飞的季节。
他们被贼人绑去，为已经过世的夫妻替婚。
小小的他们被换上了厚重的喜服，摁着脑袋跪了宗祠。
两人在寒冬腊月里，互相依偎着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他说：“我叫商鹤，你叫什么？”
“初凰。”
后来他们被官兵救了出来，她还抱着他哭了许久。
“你要记住，我们拜过堂的。”
那时小小的他，还会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一定记住，小初凰，你要好好长大，等你长大了，我一定负责。”
那时的她，说什么呢？
她想起来了，她说：“那以后你要是食言的话，就...”
“就什么？”
初凰只笑：“那换我强娶你。”
母皇说了，她未来会是凤临的君主，是会有君后的。
他一愣，随即郑重点头，拉起小凰的手，一起朝着前方奔去。
“那我们...都不要食言。”
后来昆仑山下再遇，却已是对面不识。
她的商鹤哥哥变成了沈舟，还成为了修真门派的弟子。
若非回宫之后，国师为她答疑解惑，他们或许此生都不会再遇见了。
只是，沈舟早已忘了。
一代帝王，在这个微凉的冬夜，慢慢垂下头，嗓音早不复刚才阵前对峙时的凌厉和傲气。
“国师，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曾经的一切？”
年幼时，若非遇到商鹤，她早已是一介孤魂野鬼，后年少时，昆仑山再遇，又是他为她博得一线生机。
那时的她，实力尚且不足，又正逢家国动荡之际。
她离不开凤临，只能没日没夜的征战沙场，只为了能够早日上昆仑寻他。
国师为她指了明路，出使西川，竟真在云州重逢。
她表面有多淡定，那颗心，就有多雀跃。
她坑蒙拐骗，用尽计谋，威逼利诱，终于将人带回了凤临，也终于...成婚。
如静微微闭了闭眼：“陛下，时过境迁，他已两世为人，再不复当年模样了。”
两世为人。
是了。
国师说他已不再是当年的商鹤。
初凰笑得有几分悲凉：“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想要什么，我都会助他一臂之力。”
说着，初凰竟然有些欣慰：“你知道吗？他今日，竟然会跟我讨价还价了，也会威胁我了。”
初凰是真的开心，这样也就意味着，他总有一天会长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只有这样，浑身长满荆棘，才能在这乱世中生存。
“若来日，瑶光真要报此仇，凭一个凤临也确实抵挡不住。”
“或许...”
是该寻下一代凤临的继承人了。
“国师，有劳你好好教导朕的那几位侄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