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朱白玉这般胸有成竹的模样,闻潮生笑道:
“这金蝉一激便上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是对方不是江湖宵小,他此去多半是无回了……老朱,适才之话可能当真?”
朱白玉:
“当真。”
闻潮生认真打量了一遍朱白玉:
“你手脚上的伤才缝上没几日,真的能动?”
朱白玉回道:
“以前跟随龙将军的时候,有时受伤比这严重多了,那时我的武功远不如现在,该上战场还不是得上。”
闻潮生四顾,很快心中有了计较,对着朱白玉道:
“金蝉此去必定中伏,老朱你轻功好,跟过去看看,有机会的话,救下金蝉……然后再杀掉。”
“记住,要穿白衣。”
朱白玉听到闻潮生的安排,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后眸光一动,像是明白了闻潮生的想法。
“我即刻动身。”
他走之前,闻潮生又道:
“我会在路上的树干给你留标记……但为防其他人看见,见到标记之后,你得按照标记的方向依次照着「右、左、右……」的顺序走。”
“另外,若是救不下金蝉,又或是杀不了他,皆对我们的计划没有太大影响,所以该撤即撤,莫要恋战。”
朱白玉笑道: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明哲保身的道理我自然明白,无需担心。”
言罢,他身形一动,三人只见一道残影,朱白玉便已脚踏清风,消失于林间……
…
另一头,金蝉劲步疾追,魁梧的身影在林中犹如猛虎奔雷。
一般块头越大的人,往往要更加笨拙,肌肉在赋予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增加负担,一旦越过了平衡,就会逐渐让人的灵敏度下降。
但金蝉却似乎因为所修的功法特殊,一反常态,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也有着可怕的速度。
罗氏兄弟借着密林的干扰与错综复杂的路线,勉强与金蝉保持着距离,三人你追我赶,绿林中狂奔,最终来到了一处较大的空地处,罗氏兄弟停下,转身调整略显紊乱的气机,双目紧紧凝视着面前的强敌。
“怎么不逃了?”
金蝉血气滔滔,口鼻之间喷吐的气息如牛,他似乎不知疲累,金光下泛红的面庞甚是兴奋。
罗氏兄弟并肩而立,冷笑道:
“逃?”
“金蝉,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金蝉闻言笑道:
“想杀我,得叫你们的主子仲春来。”
他双拳一撞,指间雷鸣震响,磅礴气浪漫散周围,荡得林叶飒飒而落!
罗氏兄长手持拳剑横于胸前,衣袂随风浮动,目凛眉寒。
“杀你这般头脑简单的废物,何须仲春大人出马?”
他话音落下,跨步而上,再与金蝉战在一起,此时他也不再留手,展露了自己真实的实力。
拳剑刺出,尖锋玄光缭绕,平滑的刃身犹如凛湖之冰,硬生生从这金光之中搅开了一道无形涟漪,顽劣地刺向了金蝉掌心!
叮!
金石爆破之音入耳,拳剑的尖锋与金蝉掌心相交时,犹如与神兵相撞。
此击的确较之先前战斗时厉害许多,金蝉掌心刺痛,见拳剑的尖端已经分开金光,刺入他掌心几分。
对于他这样的武者而言,这种小伤可以忽略,但见金蝉掌心用力,竟以伤口夹住了拳剑尖锋,随后一扭,恐怖力道就此传入罗氏兄长的胳膊。
罗氏兄长面色凝重,唇瓣微抿,凝聚全身力气,却仍是敌不过金蝉这单臂之力,不得已他扭转腰跨,企图卸力,可说时迟,那时快,金蝉便趁着对方这扭转腰跨的时机,忽然手掌自拳剑尖锋处抽出,罗氏兄长即刻失去对抗,身子一轻,纵然有意识地控制,仍是短暂失去了平衡。
高手过招,任何小的失误都可能最终会成为殒命的契机。
譬如此刻。
金蝉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左拳缭绕的金光倏然大盛,破开层层气浪,一拳轰向了面前罗氏兄长的面庞!
后者在身体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便知事态糟糕,他晓得金蝉这一拳的威力,若是命中,自己非死即残,不会再有任何对金蝉产生威胁的机会。
但他也并未慌乱。
因为,他并非一人。
关键时候,自己的弟弟出现,手中利爪以奇诡的角度极为突兀地插入战场,上来便要剜出金蝉双目!
金蝉虽是外功横练大成,却仍不敢以自己双目硬接同境高手的杀招,果断转拳为指,精准探入袭来的爪隙,而后猛地发力,将其主人直接甩飞了出去!
趁着这个间隙,罗氏兄长即刻后退,脱离了金蝉的攻击范围,三人再度对峙。
“平山王也是看走了眼,费尽心机救下了你们两名废物。”
他神情倨傲狂妄,却有狂妄的资本,如今他「龙象金刚」已臻至大成,体术被开发到了极致,寻常四境上品的高手,很难正面接下他三五拳。
罗氏兄弟被金蝉嘲讽之后,却也不急,这一次二人同时出手,一人攻杀金蝉双目,双爪挥舞扰乱了林间之风,三根锋利的爪羽化为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银色残影,一人不断干扰金蝉下盘,为自己弟弟制造战机。
可惜金蝉横练无双,自当年从越国出山,居于宁国公麾下之后,便已经将自己的弱点打磨至无形。
膝盖,下阴,腘窝,脐眼……皆被这金光全覆,刀剑难入。
金光下的双拳犹如两头狂躁巨兽,不断在二人间冲杀,如若无人之境。
二十招后,罗氏兄弟攻势渐乱。
四十招后,二人败象渐生。
勉力坚持到了五十招,金蝉一人一拳,二人手中的兵刃嗡嗡而颤,在数不清的竭力碰撞之中,它们千锤百炼的身躯也终是承受不住金蝉的双拳,歇斯底里发出了短暂急促的一声哀嚎,犹如那些脆木一般寸寸而裂,而二人同样被砸飞了出去,身子不受控制狠狠撞在了巨木上,留下了深深凹坑。
待得落地,二人大口咳血,面色如纸煞白。
反观金蝉,血气翻滚,全无疲意。
“世间皆道外功是不入流的功夫,人身怎能与天地自然并论,殊不知自己眼界窄小,只随大流,容不得他法,肉身成圣何尝又不是天地道法中的一种?”
金蝉不屑而笑,大步朝着罗氏兄弟而去,正欲结束战斗,却忽听身后传来了飒飒之声,而在这飒飒风声中,还夹杂着一丝其他的声音,这声音极其细微,至于不可察,与风声如水乳交融,一体而来。
莫名的危险自金蝉心头升起,他运转龙象金刚心法,血气涌动,后背金光倏然大放,挡下了极为犀利的一击。
回身而视时,他却见身后站着孟徵与另一名宛如干尸惨白的年轻人。
年轻人枯瘦如柴,指间捻着一根穿线的钢针,静静凝视着他,阴冷古怪的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狂热,仿佛在凝视世间的某座稀奇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