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熙然上午只有一节早八的课,和夏禹一起吃过早饭后,便背着书包回江大上课去了。
夏禹也自觉有些困倦,想着回被窝补个觉。但唐清浅那边还睡得正沉,便转身去了柳熙然的卧室,脱掉外套,在还残留着她体温和淡淡馨香的被窝里躺下,很快也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踏实。直到十点半左右,柳熙然上完早八课,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到家。
屋子里一片安静,她先去次卧门口听了听——悄无声息,唐清浅大概还在睡。她撇撇嘴,才不要去“招惹”那位睡醒后战斗力可能飙升的“祖宗”。
所以,答案很明显了。
柳熙然轻轻推开自己卧室的门。床上,夏禹侧躺着,呼吸均匀,睡颜沉静。她嘴角弯起,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动作极轻地钻了进去。
身边的位置微微一沉,随即,一股熟悉的、带着阳光和洗衣液清香的温热气息靠近。夏禹的意识稍稍从沉睡中浮起,模糊地感知到是柳熙然,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将她柔软的身体揽入怀中,下巴蹭了蹭她散着馨香的颈窝。
“洗衣机里的被子...是不是还没晾?”柳熙然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含糊地问。
“晚晒两个小时...也能干。”夏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咕哝着回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先睡吧...”
于是柳熙然也彻底放松下来,准备好好补个回笼觉。她昨晚确实没睡安稳,虽然隔壁两人已经极力克制,动静很小,但她听力又出奇的好,那些压抑的、偶尔泄露的低吟和细碎声响,还是丝丝缕缕地钻入耳中,搅得她心绪不宁,辗转难眠。
整个屋子沉浸在静谧的暖光里,只有极轻的呼吸声交织。直到——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片宁静。
“嗯...”柳熙然不满地呢喃一声,往夏禹怀里缩了缩。
夏禹也被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不是闹钟,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唐清浅。
他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唐清浅清冷而平静、却莫名带着一丝...理直气壮的声音,清晰地透过听筒传出来:
“扶我去厕所。”
“噗...”夏禹一个没忍住,低笑出声。怀里的柳熙然显然也听到了,随即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的笑声压抑不住地泄出,显然憋得十分辛苦。
“知道了...”夏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经些,稍微提高了音量,好让电话那头的人听清,“我这就过去。”
电话挂断。
“哈哈哈哈哈哈....”柳熙然终于不用再忍,猛地爆发出大笑,在夏禹怀里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扶、扶她去厕所...唐清浅也有今天!哎哟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
夏禹也被她的笑声感染,无奈地摇头,拍了拍她的背:“行了,别笑了。我去看看。”
“你去扶?”柳熙然抬起笑得通红的脸,眼角还挂着泪花,促狭地看着他。
“不然呢?”夏禹挑眉。
柳熙然眼珠一转,笑意稍敛:“我不去!省得她待会儿又拐弯抹角地‘点评’我。不过...”她话锋一转,也跟着坐起身,灵活地跳下床,“不行不行,这么‘历史性’的时刻,我得去看看!就看看,绝对不进去!”
夏禹拿她没办法,只好也起身,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皱的衣襟。两人前一后走出卧室,朝着次卧的方向走去。
两人走到次卧门口,门虚掩着。夏禹抬手敲了敲门板,里面传来唐清浅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进。”
但是仅仅这一个字,让柳熙然又低低笑起来。夏禹无奈地瞥她一眼,她笑得更得意了,
推开门,只见唐清浅已经坐靠在床头,身上盖着薄被,长发披散,脸色比起昨晚红润了不少。
她看到夏禹,又瞥见他身后探头探脑、脸上还挂着未散尽笑意的柳熙然,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慢死了。”她淡淡抱怨。
夏禹走到床边,弯下腰:“能自己动吗?还是我抱你过去?”
唐清浅没立刻回答,而是尝试着动了动腿,眉头立刻蹙了起来。昨晚放纵的后遗症显然还在持续发力,腰腿的酸软无力感格外清晰。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朝夏禹伸出了手臂,动作干脆。
夏禹会意,小心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唐清浅很轻,抱在怀里像只矜贵的、暂时收起爪子的猫。她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脸侧向他的胸膛,避开了门口柳熙然那过于“灼热”的视线。
柳熙然靠在门框上,看着夏禹稳稳地抱着唐清浅走向洗手间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但这次没再笑出声。
她亦步亦趋地跟到洗手间门口,看着夏禹将唐清浅小心地放在马桶边,还贴心地帮她调整好位置,然后很自觉地退了出来,并带上了门。
“哟,服务挺周到嘛,夏先生。”柳熙然抱着手臂,靠在对面墙上,调侃道。
夏禹瞥了她一眼,没接话,只是安静地等在门口。里面传来细微的水声和窸窣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唐清浅已经自己整理好了衣物,扶着门框站着。
夏禹立刻上前,再次将她抱了起来。这次唐清浅没有再把脸藏起来,而是面无表情地任由他动作,只是目光扫过旁边看戏的柳熙然时,冷冷地“哼”了一声。
“去沙发。”她的指令依旧简短清晰,不容置疑。
然而,正是这种一本正经下达指令、而夏禹又无比配合执行的模式,搭配上此刻的情境——一个虚弱被抱,一个恭敬听令——让旁边的柳熙然又一次忍俊不禁,肩膀微微抖动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唐清浅不说话还好,一旦说话,就总觉得这两人此刻的互动有种莫名的、一本正经的滑稽感。
将人安稳地安置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夏禹细心地给她背后垫好靠枕。柳熙然则“啪嗒啪嗒”地跑去阳台,把洗衣机里早已洗好的枕套和床单拿出来,一一晾晒在阳光下。
春日午前的阳光很好,微风拂过。
等她走回客厅时,夏禹正拿着一件薄外套,轻轻披在唐清浅肩上。唐清浅闭着眼,靠在沙发里。
“哎呀呀...真是‘狼狈’啊...”柳熙然晃着脑袋走回来,语气里是掩不住的调侃和幸灾乐祸,她蹲在沙发前,笑眯眯地看着唐清浅,“我说,某人昨天晚上...有没有预见到今天早上会是这副光景呀?”
唐清浅缓缓睁开眼,眸光清凌凌地扫向她:“你说呢?”
“不好意思哦,我完全感觉不到呢。”柳熙然挺了挺胸,脸上写满了“得意”二字,还故意活动了一下手脚,“你看我,正常走路,正常吃饭,既不需要人抱,更不用打电话求助去洗手间...唉,这大概就是‘个体差异’吧?”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
“嗯?”唐清浅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柳熙然,你这是打算就这个问题,和我深入‘探讨’一下?正好,下周家宴你也别回淮州了,留下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掰扯’。”
“谁要留下来啊!”柳熙然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我就要回淮州!我还等着吃夭夭做的饭呢!顾雪肯定也想我了!”
“呵...”唐清浅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那声笑里的意味却让柳熙然有点心里发毛。
她才不要留下来——这女人坏的要死,谁知道会想出什么方法对付自己?
“反正...我就要回淮州。”柳熙然嘟囔着,“好好‘净化’一下我自己。江城这地方...太奇怪了。”
她没说奇怪在哪里,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夏禹。似乎在江城,一旦有了独处的机会和氛围,她心里那头名为“欲望”的小兽就特别容易苏醒躁动。
而在淮州,在那间充满日常烟火气的小家里,她却能感受到一种懒洋洋的、闲适自在的平静,那种冲动反而会平息下去。
柳熙然这个下意识的“地域论”,让唐清浅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她似乎理解了什么,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嗯”了一声,算是默认甚至隐约赞同了这个说法。
淮州的那个“家”,对于她们每个人而言,似乎确实有着某种独特的、安定心绪的魔力。
“熙然。”
这个称呼让柳熙然浑身一僵,因为吐出这两个字的,并非一旁的夏禹,而是——
沙发上面色依旧淡淡的唐清浅!
“你、你你...你干嘛?”柳熙然话都有些结巴了,警惕地看着她。唐清浅主动、不带姓氏地喊她“熙然”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突如其来的“亲切”,让她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不祥预感。
夏禹也好奇地看向唐清浅,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商量个事。”唐清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如常,“这个礼拜,在你回淮州之前,我跟着你锻炼。”
她说得清晰而肯定,不是询问,更像是通知。
柳熙然眨眨眼,愣了足足两秒,然后猛地恍然大悟!
她看看唐清浅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再联想到她刚才连去洗手间都需要帮助的窘迫,一个清晰的念头窜了上来——唐清浅这是被刺激到了!被她们之间体能的“悬殊差距”刺激到了!
而且,她居然放下身段,主动向自己求助?
这个认知让柳熙然差点又爆笑出声,但她死死咬住了嘴唇,硬生生憋了回去,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无比“庄重”和“热心”的表情。
“没、没问题!”柳熙然拍着胸脯,答应得异常爽快,“锻炼好啊!强身健体!利国利民!清浅你需要私人教练吗?我可以....”
“不用。”唐清浅果断拒绝,语气斩钉截铁,“你只需要规划出一个适合我当前状态、高效且科学的初期训练方案。我自行执行。你,”她瞥了柳熙然一眼,补充道,“离我远点,保持安静,就是最好的帮助。”
柳熙然:“...”
“行了,”夏禹适时开口,打断了这即将走向新一轮“斗嘴”的对话,“早上我出门前煲了汤,一直温着。现在都十一点多了,我一会儿还得赶车回淮州。正好,你也醒了,就当午饭了?”他看向唐清浅。
“什么汤啊?”柳熙然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像只闻到香味的小狗,眼睛亮晶晶地凑到夏禹身边,眼巴巴地问。
“冬瓜排骨汤,小火慢炖的。还留了两大块炖得酥烂的蹄髈。”夏禹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答道。
“那...”柳熙然眼珠一转,回头看向沙发上的唐清浅,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憋着坏笑的表情,“唐清浅你可得多吃点!老话怎么说来着?‘吃哪补哪’嘛!”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瞄唐清浅的腿。
唐清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接这个话茬,只是将身上的薄外套又拢紧了些,目光转向厨房的方向,仿佛在专注地等待她的午餐。
今天的胜利,毫无疑问地属于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