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了你,江蝉。”
谭静用一种听不出语气的声音说道,“这些幸存者里没有你说的那个小女孩,当时我要是回答你说她没在,你可能不会进来救人,我就骗你说她在。”
听到这里,江蝉的眸子变得有些冷了,谭静面无表情地迎着他的视线,继续用没有语气的声音说道,“但我确实看到她了,三四岁,穿一条卡通兔子的裙子,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女孩。”
“打算继续骗我,让我带你们出去么?”江蝉的语气变得比他的眸子更冷。
“不。”谭静解释说道,“我带着这些幸存者从熟食区路过时看到她了,当时我还准备把她一块带上,可她爬的很快……”
“爬?”江蝉的表情微异。
“对!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趴在一个烤鸭摊底下吃什么东西,旁边跪着变成了鬼奴的摊主,很危险,我就叫她别乱动等我过去,她像一条警觉的小犬,双手双脚在地上迅速爬动,很快就钻进鬼雾消失不见。”
谭静说着停顿了下,然后用一种平静无波、但让人听起来感到背心有些发毛的声调说道,“我走过去查看了一下,你猜她趴在那里吃的东西是什么?”
“是什么?”
“尸体。”
谭静作为一个活人的情绪和她的头发一样,在哭丧鬼的阴墟中彻底失去,导致她无论说什么都是一个语调,脸上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波动,可‘尸体’这两个字落在江蝉耳朵里,他的瞳孔确乎是紧缩起来。
“那是跟我一起来解决蜡面鬼事件的其中一名斩鬼局专员的尸体,他原本应该变成了蜡面鬼的鬼奴,一张脸融化成了尸蜡,可我走过去看的时候,他融化的面部被吃干净了,躺在地上,头部只剩下一个空的后脑腔。”
“……”
听完谭静的话,江蝉的脑中立刻勾勒出了一幅冰冷悚怖的画面,丫丫趴在一具尸体上吃它的脸,一直吃空它颅腔里的东西,剩下的后脑勺像个吃空的瓢。
这听着完全就是一只鬼的行为。
可丫丫会是只鬼吗?
记忆中吴阿嫲每天都会带着丫丫出摊,有时卖粥、有时卖烤地瓜、又是捡废纸壳,原身经常会遇到,是很多年的老街坊了。
并且上次江蝉从荒碑坡回来后,也遇到过这对祖孙,当时还打了招呼,并没有什么异样…那么谭静所说的这些又该做何解释?
快速思索了下,江蝉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不全信,毕竟这是在一只鬼的阴墟里面,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象。”
“现在我准备过去找她,不想死的就自己跟上。”
后面一句话显然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只不过他的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声音发出了质问,“等于说,你现在要为了一个乱跑的孩子,让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你陷入危险?”
“就是啊!这里实在是太吓人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你赶紧把我们送出去!然后你爱找谁你自己慢慢找,我可不想再撞上那只鬼!”
“还什么孩子啊,你们没听这个女灵棺师刚才说,那小孩趴在地上啃尸体吗?肯定早都变成鬼了!”
“你作为灵棺师,有责任和义务保护我们的安全!”
“……”
江蝉正要开走的脚步停住,手持着囍烛回身看过来,发冷的眸子挨着扫过刚才出声的那几个幸存者。
经历灵异事件的次数越多,他越发清晰的认识到一点,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总不缺煞笔,总有人脑子里像装了屎一样分不清状况……
“江蝉,你真要去找那个小女孩吗?”
谭静这时面无表情着开口说道,“先不说她有没有变成鬼,单说你带着这么多普通人一起行动,万一再次撞上那只蜡面鬼,所有人都会跟着陷入危险,我们应该优先保护大多数……”
江蝉听完笑了。
“你说得对。”
“我带着这么多拖油瓶一起行动确实不太方便。”
“你们在这等我好了,我自己找人,免得带你们陷入危险。”
“放心,等我把人找到了会回来带你们出去的,前提是…你们要活到那个时候。”
说着直接转身就走,谭静没有表情的面庞竟浮出一丝急色,赶忙道。
“江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不管那个小女孩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也不能为了她一个人抛下这么多人不管!身为灵棺师,保护大众,这就是我们的责任!”
江蝉冷笑,“好的责任姐,你保护好他们等我回来。我现在还有事,恕不奉陪!”
“先把他们送出去,我再回来跟你一起找行吗?”谭静抓住了江蝉的一条手臂。
“你在这里面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我送你出去又把你带进来拖后腿?你吃撑了还是我吃撑了?”江蝉挣开自己的手臂。
但是谭静依旧不依不挠的拦着,哪怕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至此,江蝉最后一丝耐性已然耗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声说道,
“你听着谭静,首先你骗我进来这件事就让我很反感。其次,刚才那几个煞笔的狗叫也让我很不爽,我有厌蠢症。最后,我决定进来捞人,并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对我有多重要,更不是因为你,以及你身后这一群人。”
“现在之所以你能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你应该感谢我这次去北邙关特训、遇到的一些人和经历的一些事,是那些人身上最纯粹和最赤忱的东西,让我觉得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可以进来尝试一下,如果超出我的能力限度,我会毫不犹豫的撤走。”
“你有操持,你要履行责任,你准备拿自己的命给他们开道,可你没想过你死了,你的鬼宠立马解除契约,这座阴墟里又要多出一只鬼,他们要面临的危险又要翻几倍。”
“好了,我说这些并不是评价你做的对或者不对,我只是想表达一点,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情,但别拿你那套来绑架我。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
江蝉说完,直接顶开谭静拦着自己的手臂,灭了蜡烛就往外走。
红幽幽的光焰迅速消失,蜡黄黏稠的鬼雾逐渐又重新笼罩下来,但是没有人敢再上前阻拦江蝉,只能眼睁睁那一道冷漠的身影渐渐走远到消失不见。
“……”
“完了!那个有本事的灵棺师走了,万一那只鬼再次找上来,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有人发出了绝望的声音。
“都怪这个女灵棺师,这下把人得罪走了,她又没有能力带我们出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那个大佬回来了,难道你敢在这里面乱跑吗?”
“可是这些雾在侵蚀我们的身体啊,只有那根红色的蜡烛能给我们提供庇护,早知道我就说什么都跟在那个大哥身边了,跟着这个女灵棺师有什么用啊……”
“……”
谭静听着传来的种种责骂却无力反驳,脑中重新回放起江蝉刚才说的那些话,她毫无波动的表情底下却是翻起了一抹酸涩与困惑,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