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人脸灯笼的红光笼罩整个小镇，凉风席卷之下，却也没吹灭里边的烛火。
颗颗宛似人头的灯笼在夜晚摇曳，要说不诡异那真是假的。
三人出了门，闻祝泱的手就没离开过虞岁音的手臂。
小镇没有夜市，街道上更没有人，温差实在有些大，白天穿着在晚上竟有些冷。
叫人止不住寒战。
两人没有正大光明的走街道，而是绕着客栈后头的居民区走了好一阵才走到成圣观的一面墙后。
闻祝泱看着那一个个晃荡的人脸灯，心里一阵恶寒，“难怪这些鬼晚上不出门，自己可能都会被这些东西吓死吧。”
“他们就是活人。”虞岁音小声纠正她。
目光落在墙头，这墙委实有点高，若用灵力爬上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惊动里面的东西。
所以站在原地犯难。
“你说他们不是鬼？”
“嗯。”
她这么一说，闻祝泱更胆寒了，不是鬼但在蓬莱结界里活了上千年，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忽然想起来，起初的蓬莱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岛屿，后来传出有神仙可以长生之后，才有大量人妖前往。
封印前，还是有很多人和妖被困在里边的。
莫不是成亲生子延续了下来。
那也不应该啊，人妖汇聚，不打个你死我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这么和谐。
她还想再问什么，却见虞岁音抬眼盯着墙犯难，心中不免诧异。
晒笑道：“你不会爬不上去吧？”
虞岁音摇摇头，“我在想，用灵力会不会被发现。”
闻祝泱更诧异了，瞪着眼看她，“你没爬过墙？”
虞岁音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在边境呼风唤雨，从没爬过。
就是去妖王的王宫都没爬过墙，更别说还加了尺寸的。
闻祝泱像是忽然找到一点高于她的乐子，将腰间的莲花玉坠收得看不见影，一脸骄傲地轻哼，“给你看看姐姐的能耐。”
说着，她就双手双脚共用，宛如蜘蛛爬墙，四肢粘在墙面，没几下就爬了上去。
跨坐在墙顶，伸出一只手来递给虞岁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冲着虞岁音吹了个市井流氓般的口哨，“来。”
就像是一个无用的人忽然发现了自己的用处，骄傲得不得了。
“......”
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爬墙爬多了不就是做贼做多了吗？
虽然这样想，她还是把手搭了上去，一个借力就翻了过去，特地收了脚落地的声音。
落地点很狭窄，前头似乎是哪个鬼神石身的一座小观，不大，正巧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两人一边一角躬身探出头去，复又缩回来，闻祝泱忍不住道：“倒是奇了。”
“外边人脸灯挂得都快闪瞎了眼，这观里头除了那些个石像面前，连个普通的照明灯都没有。”
外头很黑，唯一亮起的，就是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石像庙，面前供奉着香烛。
烛光穿过黑沉沉的夜，密密麻麻，目之所及，数也数不清。
看着倒像是一个个巨大的坟场，极其渗人。
也是稀奇，人族每座道观供奉的真神仙，那石像赛过了普通家舍的屋顶，这些石像就比人大不了多少。
大的是围着石像的石墙，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前身。
不消虞岁音说，闻祝泱打开灵瞳再次向外看去，复又回来道：“太多了，根本没有尽头，我怀疑这整个道观都是这种小庙。”
“他们说被挑选飞升之后都会建石身入成圣观，但那些人却没有出来过，你说这些石头会不会就是人啊。”
忽然有了这个想法，嘴比恼快的就说了出来，说完自己回味了一下，一下子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虞岁音听完她说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复又摇头。
大概是认可了她的说法，但又不完全确定。
“有没有不同的地方？”虞岁音问道。
闻祝泱摇头，“这个道观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头，我还需要走过去看看。”
“走。”
脚下满是石子，偶有几根草叶从石子底下冒出，应该是刚铺上没多久的。
二人鬼鬼祟祟，脚步放得极轻，为免惹麻烦，虞岁音又将腰间挂着的金色测妖铃给收了。
穿过长长浓夜，忽然听到一声声敲木鱼的声响。
声音悠扬，仿佛就在身旁，但怎么也捕捉不到地方。
“啊——”闻祝泱一声痛呼，捂着灵瞳痛苦起来。
就要站不稳了，虞岁音连忙去扶住她，闻祝泱再抬手，手心一片血迹。
虞岁音心中大骇，她们这么小心，怎么会被发现。
拉着闻祝泱往侧面跑去，见闻祝泱痛苦难忍，就变拉为背，一路狂奔。
忽然，面前一座巨大的屋舍亮起一片烛光，瞬间将周围照了个通明。
虞岁音当即侧身躲在一个石像后，与另一座石像面对面。
也是巧了，那座石身三只眼睛，盘腿而坐，一手捏着花指一手摊放与大腿，脸色木讷。
不是闻家人还能是谁。
闻祝泱这会儿的痛劲也缓过来了，虞岁音这才将人拉近些问，“怎么了？”
闻祝泱额头冒着细密的冷汗，抓着虞岁音的手格外紧，她抬起头脸色煞白。
嘴唇颤颤巍巍的蠕动：“我看到了，一个东西。”
接着石像面前的烛光，虞岁音这才看清楚她受伤的眼睛。
眼珠还在，只是眼白布满细密的红血丝，眼角一滴一滴不间断的流着血泪，格外骇人。
虞岁音也松了口气，没伤着眼睛就好，若是这只眼睛废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柔声问道：“什么东西？”
闻祝泱摇摇头，惊魂未定，“我没看清，背后全是眼睛。”
眼睛？目妖目袋？
“大人还是小孩儿？”虞岁音追问。
“我看不穿，只记得一背的眼睛，再想看清楚，眼睛就疼了起来。”
“哒哒哒。”
木鱼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她们缩在这个石像后头，不敢探头看。
伴随着吱呀又奇怪的脚步声，一旁烛光照到的地方慢吞吞的晃过一道影子。
那影子与普通人无异，只是被光拉得特别长。
它动一下便伴随一声“吱呀”响，宛如一个刚被拼凑好的白骨。
偏偏这个时候，面前的石像脱落了一块石泥，一骨碌滚在闻祝泱脚边。
虞岁音一心关注着外边的东西，一时没有发现。
忽然感觉到身旁人浑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