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厅堂。
武植将三百两银子放在面前的檀木桌面上,银袋子里面发出啪啦啦的声响。
跪伏在地的邹五魁听见银子碰撞后发出的悦耳声音,咽了口唾沫,心中大喜武植能信守约定,连声道:
“多谢县尉大人赐赏,多谢县尉大人赐赏!”
说罢,他跪着上前,想要领了赏银闪人。
武植这时轻笑一声,问道:“你拿了钱想去哪里安身?”
邹五魁连忙回道:
“小可贱身,有片瓦遮雨即可,挑不得地方。”
武植嗯了一声,继续道:
“本县尉观你倒算机灵,办事也还算妥当,我这还有一事相托,只要你能办好了,我便再给你七百两,一共一千两赏银,你可要?”
邹五魁听见一千两白银瞳孔剧震,但却没满口答应,转而问道:
“不知县尉大人还有何吩咐?”
武植见他没有张口就答应,反而要先问清楚再做决定,心中对其谨慎颇为认可,当下说道:
“本县尉要你再回到朱家庄做内应,那朱家庄造反之事已成定局,绝无半分转圜余地,
我需要你在我带兵清剿朱家庄时,能在里面帮我打开庄门,不然那朱家庄城坚墙固的,庄客众多且均训练有素,我还需另想法子破庄。
当然,那朱家庄要是不抵抗,束手就缚,本县尉依旧会按约定给足你一千两,让你下半生也能闲适逍遥。
而且,只要打下朱家庄,我可保你清白之身,不与朱家庄反贼齐名,届时你也无须远走他乡,可继续留在阳谷县,如何?”
邹五魁闻言,脸上动容,脑子极速思索,寻思道:
“如今我再回庄做内应,如何瞒得过朱豹的眼睛?那白脸皮定然已经跟朱豹说过,是我挑唆的朱虎来攻打县城,届时我便是与他争辩起来,也是五五之数,输赢未知。
不过朱豹那厮定会怀疑我,要是一个露出马脚便擒,岂不是会被他们泄恨宰了?小命怕是片刻间便不保,此事如何做得?
做不得!
做不得!
倒不如拿上这三百两银子,寻个安身闲适处将歇,也好过回庄做内应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来得强。
银子嘛,总得有命赚有命花才可!”
念及此处,邹五魁权衡利弊后,立刻苦着脸,讪讪道:
“得蒙大人抬举,愿意交托此重任给小人!怎奈小人笨嘴拙舌,性愚且笨。
如今朱家庄内有一白脸庄客知道是小人挑唆那朱虎,现在回庄做内应协助大人,恐有意外横生。
小人并无甚大能大才,此任艰巨,小人实是难堪大任啊。
不过,小人的性命倒是不打紧,能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是小人的福分荣幸,可要是小人误了大人的大事,可怎生是好!?”
说罢,他摇头唉声叹气,看起来甚是惋惜。
武植听完这番话后,眉梢微挑,见这邹五魁话里话外都是在拒绝,但却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容不得他人挑理,武植不禁有些哑然。
见他不愿,武植自是不好相逼,做内应这种事逼不了,要是强逼,这邹五魁最后联合朱家庄给自己设圈套,反倒误事。
武植轻笑一声,淡淡道:
“既然你不愿意,且的确是有考量在前,那本县尉不差遣你便是,你拿上银子便就离开吧!你若要留在阳谷县,日后便做些安分营生,不然可别怪本县尉不念你今日之功!”
说话间,武植将桌上的银袋子拿起,放在邹五魁面前。
邹五魁喜形于色接过沉甸甸的银袋子,当下连连磕头拜谢:
“多谢大人赏赐,多谢大人赏赐!小可还有债券在朱家庄,如今不便留在县城,以免朱家庄寻到小人泄恨。
现今欲前去康乐县暂投我一表舅兄弟,待大人大破朱家庄后,清剿完反贼,小人愿再回故居祖地,届时还望大人垂怜,能给小人一份白身户籍,日后能安生活命。”
武植嗯了一声,摆了摆手,让其退下。
邹五魁见状,大喜,眉开眼笑地揣上银子,起身后又躬身抱拳朝武植拜了几拜,说道:
“小人先行告退,祝大人日后福运泽身,永享安康富贵!”
说罢。邹五魁转身出门,而后被小厮带出县衙。
出得县衙,邹五魁来到角落打开钱袋子,数了数,三百两雪花纹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数完后,他顿感神清气爽,阳光都明媚起来。
虽然今日是阴天,半点阳光皆无。
但好像是因为腰上揣了三百两雪花纹银,邹五魁腰背都挺直许多,看上去甚是怡然自得。
他朝县城东门踱步走去,一边走,一边想,脸上露出笑意。
“哎呀呀,反手间便赚了三百两纹银,老子还当真有大才大能。
现在就等着朱家庄被当成反贼剿杀完,届时人死债消,之后老子再回来找那武县尉要个清白身份继续逍遥,嘿嘿嘿……要是朱家庄没垮,也与老子没多大关系。”
这般想着,他心中乐呵呵。
刚离开县衙不远,这时,丁良从一旁的巷子走了过来。
邹五魁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警觉,立刻含笑问候道:“哥哥!”
丁良恩了一声,见他眉开眼笑的,便知道他顺利领了赏银,当下问道:
“你如今要留在县城里还是要出去?”
邹五魁微笑回道:
“自是出城去,到康乐县寻我一表舅兄弟,在那边暂居,不然留在城里弟弟吃哪里?住哪里?”
丁良点了点头,说道:
“既如此,我送你出城。如今城内被县尉大人戒了严,一般人出城入城都需严加盘查,你如今还算朱家庄庄客,怕是出不得去。”
邹五魁闻言,心中大为感动,连连谢道:“多谢哥哥,原来哥哥在此等弟弟是因为此事,弟弟还以为……”
说到这,他立刻闭紧了嘴巴,他还以为丁良等他,是要来分自己三百两雪花纹银的赏银的,看起来倒是自己误会了。
丁良貌似听出了邹五魁的言外之意,目光微沉,淡淡道:
“贤弟误会了,县尉大人上任不久,阳谷县便日渐天清气朗起来,为兄如今在他治下,免不得自发约束己身,言行举止均日渐端正,以免惹其不喜生厌。”
“原来如此!”邹五魁面露恍然。
丁良恩了一声,紧接着语气略微严肃道:
“便是如此!今日来相送贤弟,一来是贤弟立功得赏,为兄该来相贺。
二来是想问贤弟,方才贤弟没在县尉大人面前说起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吧,类似于为兄以前在神仙林寻欢作乐那些尴尬事!!”
邹五魁也算人精,闻言瞳孔微震,脸上动容,立刻知道丁良是怕他以前在神仙林的尴尬事被武植在自己嘴里问出来,从而影响到了他在上司心里的印象。
当下他连忙摆手说道:
“没有的事,方才县尉大人并未问起哥哥,便是问起哥哥,弟弟又怎会乱说?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哥哥切莫忧虑此点,弟弟愿指天发誓为证!”
说罢,他举起右手,立起三个手指,赌了一个毒誓。
继而将刚才在县尉厅堂的事和盘托出,一个字都没敢隐瞒。
他可是知道丁良面上和他称兄道弟,但内里凉薄阴狠,自己可不愿招惹这厮。
当下邹五魁心里啧啧有声,寻思道:
“倒是没想到,丁良这厮被那武县尉压得服服帖帖,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丁良见他言之凿凿,并无半分躲闪撒谎之意,当下含笑点头,脸上露出熟络之色,说道:
“贤弟言重了,为兄也就简单一问,并不碍事!既然贤弟都赌誓了,那为兄自是信你,走,为兄送你出城。”
说着,他搂住邹五魁的肩膀,很是亲近
邹五魁讪讪一笑,没再搭话。
两人踏着雪,踱步来到县城东门,在守城门的衙役见到是丁都头带的人,自无有疑,登记完邹五魁出城信息后,便让他出去了。
邹五魁出了城,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回头和丁良挥了挥手离别,继而转头快步离去。
可当来到神仙林和康乐县的岔路口时,他舔了舔嘴唇,踌躇起来。
沉吟片刻后,邹五魁脸上一狠,喃喃自语道:
“他奶奶的,便是花上一百两再去赌几天又如何?爷现在可是有三百两,就赌一百两!多一两都不赌!便是输掉一百两,剩余二百两也足够我接下来的开支。
再者说,倒霉许久,爷的运气也该好了,说不得近日时运亨通,爷这一百两直接翻倍成一千两呢!
赚上银钱,我五爷也找几个春楼花魁来玩玩,享享齐人之福,如此这般岂不美哉?也不枉我近些日子这般辛劳啊!”
“嘿嘿嘿……”
这般想着,邹五魁面带喜色,径直朝神仙林而去,来到神仙林,他寻了间不是朱家庄的赌坊,揣着银子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