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沅真不是想唱反调、泼冷水。
而是这些简单到随处可见的工具,真的可以提炼出,那种粒粒分明、毫无杂质的高品质细盐吗?
宇文沅持怀疑态度。
“当然。”
陈宴将小锅架好,手中又把玩着切成小块的岩盐矿,斩钉截铁道。
顿了顿,又继续道:“这几样工具用来提炼细盐,是绰绰有余了.....”
这些不算多的工具,已经几乎是复刻当初某云姓男子,初到大唐时所用之物了。
而且,在此之前,陈宴在府中一个人演练了无数回....
“你还真是自信....”
宇文沅听到这话,无奈地摇头,却还是出于好心,轻声提醒道:“小心谨慎些,别玩砸了!”
“殿下,咱俩可是打了赌的,应该没人比你更希望下官失败吧?”
陈宴闻言,歪头看向边上旁观的宇文沅,打趣道:“怎么还关心起来了?”
“呵!”
宇文沅轻哼一声,撇撇嘴,说道:“怕堂堂的大周诗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区区赌约而已,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输赢根本就没有提炼细盐之法重要。
宇文沅清楚地知晓,一旦提炼之法为真,尤其是通过如此简单的工具完成,将会对大周有多大的影响....
有多少百姓,可以吃上细盐,而避免丢掉性命....
“那殿下就瞧好吧!”陈宴嘴角微微上扬,笑道。
好半晌后。
陈宴依旧盘腿在架好的小锅前,没有任何的动作。
甚至连火都还未生起。
还极其淡定地闭目养神。
宇文沅注视着一动不动的陈宴,忍不住开口问道:“陈掌镜使,都快一刻钟了,为何还不开始?”
尤其是天上的日头愈盛,更是愈发的烦躁。
“稍安勿躁。”
陈宴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徐徐吐出四个字。
顿了顿,又继续道:“要等一个吉时,才能以诚心请神.....”
那模样好似得道老僧入定一般。
“故弄玄虚。”宇文沅撇嘴,轻哼道。
饶是以她的眼力,其实也看不透这家伙,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裴岁晚一言不发,却为陈宴捏了一把汗。
只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后院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诶,你们怎么都往那边跑?”
“发生什么了?”
一正在读书的裴氏庶女,看着几个接几个的堂表兄妹,朝后院连续跑去,拉住一人好奇问道。
“你不知道啊?”
那被拉住的女子,反问道。
顿了顿,又继续道:“大周诗仙要在咱们府中后院,提炼细盐!”
“你说谁?!”
“大周诗仙?”
“还要在咱们府中提炼细....细盐?!”
“这是真的?!”
裴氏庶女一怔,瞪大了双眼,诧异道。
她知晓大周诗仙今日要登门拜谢,却没想到还要提炼细盐....
那可是细盐啊!
“岩盐矿都已经送过去了....”
“那哪儿还能有假?”
“去慢了可就看不到了!”
那女子一把拍开抓住自己的手,迫不及待地离去。
这种事绝不能错过,尤其还是能见到盛名在外的大周诗仙,听说是极其俊俏的美男子.....
一旦错过,那真就将抱憾终身!
倘若被他看上,还能有比这更好的归宿吗?
“那得抓紧了!”那裴氏庶女闻言,一把丢下手中书卷,紧随而去。
又是好半晌的时间过去。
后院的人,越聚越多,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都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怎么还不开始呀?”
“陈大人说是在等一个吉时....”
“他真的可以吗?”
“是啊,大周诗仙作诗厉害,但也不可能什么都会吧?”
“那可是细盐啊!”
“就是。”
“我觉得莫不是怕露馅,开始在拖延时间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陈宴以等“吉时”为借口,一直不作为,围观的裴氏众人,开始变得心浮气躁。
质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就连杜疏莹都开始有了些许动摇,靠向身边的裴岁晚,压低声音,询问道:“岁晚,你觉得陈宴大人能做到吗?”
“一定可以!”
裴岁晚没有任何犹豫,坚定道。
随即,转过身去,朝左右的围观之人扫过,提高音量,厉声道:“都给我闭嘴!”
“不要七嘴八舌在那议论!”
“是。”
迫于裴氏嫡女的威势,那些庶子女以及旁支表兄妹,不得不低头附和。
场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重归于平静。
“老游,你觉得我家少爷能行吗?”朱异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游显,笑问道。
“老朱,怎么提炼我不知道.....”游显耸耸肩,漫不经心道。
顿了顿,又继续道:“但咱家大人,什么时候打过无准备的仗?”
如何提炼细盐,游显不懂。
可作为追随秦州评判的亲卫,他对自家掌镜使大人的行事风格,那叫个一清二楚。
哪怕再出奇招,也得谨慎得做足准备,将风险降至最低。
眼下这种情况,更不可能无的放矢了....
“我也这么觉得....”朱异点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陈宴的表演。
他总感觉,自家少爷其实是在故意等什么.....
“阿宴哥哥不用着急....”
“岁晚相信你能做到的!”
裴岁晚上前,蹲在陈宴的身侧,柔声安抚道。
真是个好姑娘.......陈宴睁开眼,心中感慨一句,应道:“嗯。”
后院阁楼上。
“父亲,就在这边!”
裴西楼走到三楼围栏处,抬手指了指下面。
“围着观看的人还真是不少....”裴洵垂眸扫过,说道。
他终于来了.......陈宴敏锐地捕捉到,他此行的目标,嘴角微微上扬,朗声道:“吉时已到!”
“朱异,点火!”
得到命令的朱异,应声而动,取出火折子点燃了锅下的木柴。
陈宴熟练地将矿盐削下,并研磨成粉末,放入清水中搅拌使其散开。
接着用布匹进行初步过滤,将溶液过滤进锅中。
待锅里的盐水混合液稍清澈后,再用木炭末进行二次过滤。
直至液体干净透明、无杂质。
将过滤后的盐水倒在大石头上,放置在太阳底下晾晒,让水分自然蒸发。
在水分蒸干后,大石上留下的白色粉末,引动了周围的惊呼:
“绵白如雪,颗粒分明,这...这真是细盐?!”
“是细盐!”
“诗仙将细盐提炼出来了!”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此前发出质疑之人,在亲眼目睹全过程,瞬间变脸,震惊不已。
“他...竟真的提炼出来了?!”
宇文沅喉咙滚动,呼出一口浊气,心中无比诧异,感慨道:“不愧是大冢宰看中之人!”
“从不让人失望!”
陈宴捏起石头上的细盐,如雪般洒下,笑问道:“殿下,如何?”
“你赢了!”
“愿赌服输,本宫欠你一个承诺.....”
宇文沅死死注视着那细盐,沉声道。
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不知这提炼之法,是否可以....?”
但话还未说完,就被阁楼上苍劲的声音,径直打断:“陈掌镜使,可否上阁楼与老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