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裴念初和医疗救治组的同事接到紧急通知,洪水可能会在两小时内袭击他们的医疗救治场所,他们需要迅速搬家撤离。
接到通知后,大家各司其职,快速收拾医疗物资,转移伤员。就在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时,裴念初突然发现自己有一样很重要的私人物品遗留在帐篷里忘拿了。她嘱咐其他同事照顾好伤员,她快速返回驻地,找到了那个遗留的小钱夹。
这时,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对方没有任何言语,而是拉着她的手臂快速向外奔去。慌乱中裴念初发现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前来支援救灾的季程阳。正当裴念初想开口问他点什么时,洪水如猛兽般向他们席卷而来,很快就将他们二人吞噬了。
季程阳死死地抓住裴念初的手臂,一刻都不敢松手,他们顺着洪水的方向,一直向下漂去。不知过了多久,一棵大树将他们拦腰截住,两人总算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季总,你别管我了,你自己想办法脱身吧。我快不行了,你松开我,你还有一线生还的希望。”裴念初大口地喘着粗气,气若游丝地说道。
“裴念初,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你的,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裴念初,你刚才冒着生命危险返回驻地,是不是为了去取一张你和你母亲的合影?”季程阳听着洪水的呼啸声,大声地问道。
他来这里支援救灾,一方面是出于对灾民的同情和自己职业使然,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放心不下某个小女人,他想亲自看着她、守护她,确保她安全,他才会安心。当他和大部队共同撤离时,发现裴念初不见了,他询问了几位医护人员后,才知道裴念初返回驻地去取遗留的物品了。听到这个消息,他放下手中的活,第一时间向驻地的方向奔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返回驻地会有多么危险。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此时,季程阳的脑海里闪现出,刚才去寻找裴念初时,在帐篷里不经意间看到的那张似曾熟悉的照片。
“季总,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张照片是我最喜欢的一张和我母亲的合影,自从母亲离世后,我当珍宝一样珍藏着,无论去哪里,我都会随身携带。刚才就是发现那个装照片的钱夹不见了,我才会返回驻地去寻找,没想到拖累你了,对不起,季总,都是我不好。”
裴念初边哭边说,此时的她只感到无比的绝望。身边是凶猛的洪水,周边没有任何救援的船只和设备,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和季程阳此次肯定是凶多吉少。
“裴念初,你知道吗?我十岁那年受伤住院,在涟城市人民医院遇到了一个温柔漂亮的苏医生对我照顾有加,给我留下了很深很美好的印象。苏医生有个女儿叫晓霏,是个坚强勇敢又漂亮可爱的女孩儿,正是苏医生和晓霏对我的精心照顾和开导,我才会很快恢复健康,走出病痛的阴霾。”季程阳一只手抱着大树,一只手紧紧地搂着裴念初,一字一句费力地说道。
“你、你、你就是阳阳哥哥吗?你说的那个苏医生就是我妈妈……”裴念初盯着季程阳的眸子,瞪大眼睛惊奇地说道。
“是的,我就是你的阳阳哥哥,你就是晓霏对吗?你为什么改名字了?”季程阳苦笑着问道。
“我以前叫裴霏霏,后来母亲出意外去世后,父亲为了纪念她,才为我改名叫裴念初。”裴念初紧紧地靠在季程阳的怀里,吃力地解释道。
季程阳边听裴念初诉说着,边用尽力气扯下身上仅有的一件救生衣,套在了裴念初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后,季程阳搂着裴念初说道:
“以前我总是礼貌地称呼你裴医生,不过今天我不想再这么称呼你了。我想叫你一声晓霏,你就是我心心念念记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儿,今天我终于找到你了,虽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认出了你,我还是非常开心。”
“晓霏,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忘不了你和苏医生,多少个夜晚,我都是在睡梦中和你们相见,也只有在梦中,我才是真正开心快乐的。感谢你和你母亲让我度过了一段快乐的住院时光,也感谢你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我知道我不完美,但我愿意为你成为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任风雨呼啸,我也要为你撑起一片晴空万里,我想让你在阳光下,无忧无虑幸福地生活。如果你也有一点喜欢我,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你能答应我吗?”季程阳看着裴念初的眸子,非常认真地说道。
“季总,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地活下去,你也必须答应我好好活下去。”裴念初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此时,她感觉到了一种绝望,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不,晓霏,请不要叫我季总,叫我一声阳阳哥哥好吗?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呵呵!”季程阳面色惨白,浑身因用力过猛而颤抖不止。
“阳阳哥哥,我好怕,我感觉我快死了,你说我们会死吗?”裴念初恐惧极了,她颤抖着声音说道。
“不会的,你一定不会死的,你以后肯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会生好几个漂亮可爱的孩子,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季程阳微笑着道。
这时,一股巨浪袭来,季程阳快速叮嘱裴念初一定要抱紧大树,坚决不能松手,一定要等待救援人员的到来。说完这些,季程阳疲惫地松开了紧搂着裴念初的手臂,向下游漂去,很快就被洪水吞没了。
看到这一幕,裴念初哭得撕心裂肺,她很想松开那棵救命的大树,随季程阳而去,就此一了百了。可是,她的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季程阳刚才对她的嘱咐,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想到那张俊逸而疲惫的脸庞,她死死地抱住了那棵粗壮的大树,仿佛抱住了一线生机和生还的希望。
翌日,当裴念初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涟城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的领导和同事,还有自己的父亲裴明轩。
大家嘘寒问暖,不停地询问她身体状况如何?待她彻底反应过来时,第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语是:季程阳他怎么样?他还活着吗?
裴明轩告诉裴念初,季程阳被洪水冲走,目前还没有任何音讯,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寻找,让她不要太着急了,自己的身体要紧。
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裴念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快速翻身下床,就要往外冲,被裴明轩和医护人员拦住了去路。
“爸,请您放开我,我要去找他,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是他把生还的希望留给了我,是他救了我的命,我不能撇下他不管。爸,你就让我去找他好吗?算我求你了。”裴念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边哭边诉说着,在场的人被她的情绪感染,都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孩子,不是爸爸不让你去,现在洪水还没有完全褪去,你身体也没有完全康复,你去了不但救不了他,只会给大家添乱,你明白吗?”裴明轩紧皱着眉头,耐心解释道。
“爸,我不能撇下他,我不能这么无情无义,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想苟活于世了,呜呜……”裴念初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惊天地、泣鬼神。
看着女儿哭得这般伤心难过,裴明轩搂着女儿的肩膀,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就在这时,急救中心送来一位病人,因溺水多时,命在旦夕。急救中心李主任接到电话后,快速离开病房,前去查看和抢救病人了。
几个小时后,裴念初去水房打水,经过护士站时,听到几位护士正在议论着什么。
“哎,你们听说了吗?早上送来的那位病人是康诺集团的总裁,好像姓季,他去抗洪救灾,被洪水冲走了,因为溺水时间太长,现在整个人还处于昏迷状态,能否救过来还未可知呢。”
“我听说这位季总本来是有生还希望的,他是为了救人,才把唯一的机会留给了别人,他真是太伟大了。这样的男人不仅英俊帅气、有钱有势,还那么有爱心、懂得呵护人,谁要是嫁给他,那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缓过来?如果缓不过来,那真是太可惜了!哎!”
“好了,咱们别再说这些了,要是让裴医生听到,心里又要不舒服了。听说她就是抗洪救灾时被一个男人救下来的,那个男人至今生死未卜,她特别自责。”
听到这些话语后,裴念初像疯了一样向IcU病房奔去。
隔着病房的窗户,她看到那个男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像极了那次从庐山顶上摔下来住院时的情形。
经过她反复哀求,管床医生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和心理感受,同意她进入病房探视病人。
裴念初来到病床前,看着面无血色的男人,眼泪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几个月前,这个男人为了保护他,从山顶摔下,伤到了脑部,昏迷了数日。如今,这个男人为了救她,再次将自己置于生死边缘,难道她就是这个男人的劫数吗?为什么每次遇见她,他都会有生命危险?她就是那个害人不浅的罪魁祸首,她真是该死。
想着想着,裴念初紧握着男人的手,哭成了一个泪人。
待她哭够了,看着病床上的男人,她哀伤地诉说道:
“季程阳,你听好了,你不是问我是否喜欢你吗?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你,而且很喜欢、很喜欢,如果你想让我一直喜欢你,让我做你的女朋友,那你就快点醒过来,否则你就休想如愿。喜欢我想追我的男孩子多得是,我干吗要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我完全可以找一个比你强百倍的男人结婚生子,哼!……”
裴念初看着一动不动的季程阳,整个人像个十足的傻子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反复诉说着,一个人唱着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