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祖大寿投降满清后,崇祯皇帝虽明面上下旨,要求将祖大寿在京的亲眷收押下狱,可实际上祖大寿的亲属大多都在辽东。在京师的,也就只有吴三桂一人,而吴三桂不仅没被治罪,反而被崇祯任命为山海关总兵。
吴三桂获此任命后,有种死里逃生之感。几个月的京师见闻让这个辽东长大的官二代长了见识,彻底知道了京师-这个大明朝的统治中心已经乱成了什么样。这群东林君子虽然同属东林一脉,私底下却又根据地域、利益、师承分为不同的派别,关键是这些派别还不固定,成员也不固定,纯属因利而生。随着朝中大佬们的起起落落,这些派别也随之聚散无常,首辅指挥不动尚书(人家也是内阁成员,大家坐下来平等议事凭啥对你俯首帖耳?)、次辅给首辅使绊子(不是首辅的人,想上位很正常)…不在局中之人看来那是一头雾水,颇有种城头变换大王旗之感。加之崇祯皇帝好面子,喜欢推卸责任,前线稍有败仗,朝臣们就相互推诿指责,生怕被皇帝抓起来背锅。当下,大明王朝内忧外患,摇摇欲坠。锦州的得失、吴三桂的任命某种程度上便是朝廷不同派系之间对辽策略相互博弈的体现。
吴三桂清楚,自己身处这复杂旋涡之中,稍有不慎,不知得罪了哪个大佬,就会被对方一句话给撕得粉碎。自己在京师毫无根基,就如同一只随时可能被捏死的蚂蚁,唯有在军中手握重兵,才是真正保命的依仗。于是,他赶忙前往京师家中与赋闲在家的父亲吴襄道别。
吴三桂屏退左右侍从,凑近吴襄,神情凝重地说道:“父亲,如今这朝堂局势,实在是太乱了。朝堂上党派林立,互相倾轧,祖大寿舅舅降清,让咱们吴家瞬间成为众矢之的。那些平日里拿着咱们孝敬笑脸相迎的白眼狼,这次不少都反水,差点被他们给坑了。而且,流寇年初刚破了中都凤阳,火烧黄陵,势头正盛,满清又在关外虎视眈眈,朝廷如今焦头烂额,对咱们武将猜忌也更重了。孩儿此番前往山海关赴任,表面上是朝廷对孩儿的重用,实则就是让孩儿当一条看家狗,防着钱守庸那个老贼。”
吴襄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忧虑,低声回应道:“三桂,看来这几个月的京师之行让你成熟了啊。你此去山海关,切不可轻信他人,万事以保存实力为首要。朝廷如今既要应对流寇,又要抵御满清,对咱们武将既依赖又忌惮。你手中的兵权,既是你的依仗,也是朝廷的眼中钉。朝廷此时任命你为山海关总兵看中的便是你领兵打仗的本事,但你要记住兔死狗烹!切记不可走了戚继光,戚大帅的老路。对钱守庸你得是不长的下绊子、打小报告,这样朝廷才会对你放心,你的总兵之位才坐得稳。但你要把握好分寸,小动作可以,钱守庸这个老狐狸也是个明白人,会配合你做戏,但不要真的惹毛了他,否则你舅舅祖大寿就是你懂的下场。”
吴三桂眉头紧锁,接着说道:“孩儿明白。此次任职,孩儿定会小心谨慎。只是京师这边,父亲您就是孩儿最大的牵挂。朝廷将您留在此处,实则是当作人质。父亲平日里行事一定要万分小心,切莫给朝廷留下把柄。如今各方势力都盯着咱们吴家,哪怕一点细微的差错,都可能引发大祸。”
吴襄长叹一声,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说道:“为父知道轻重。你在边关若遇战事,万万不可一味逞强。如今大明气数如何,咱们心里都清楚。内有流寇祸乱中原,外有满清虎视眈眈,朝廷腐败不堪,只怕是积重难返。若局势实在危急,能保全自身才是上策,切不可为了那朱家的朝廷白白送命。咱们吴家在关外经营多年,不能毁于一旦。”
吴三桂眼神闪烁,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放心,孩儿记住了。只是孩儿担心,若孩儿行事稍有不慎,恐怕会连累父亲。孩儿在山海关,虽手握兵权,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无法时刻护父亲周全。”
吴襄摆了摆手,抚摸着吴三桂的脑袋,回忆起他小时候的样子,笑着说道:“三桂,你在外只要能打胜仗,手中兵马不失,我在京中就稳如泰山,你不必担心。就算哪天…咱们吴家也有你在,断不了香火的。你在山海关,要广结人脉,多给自己留条后路。满清那边,也不可完全得罪死了。如今这天下大乱,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样。与满清暗中保持好联系,若有朝一日局势突变,也可有个回旋的余地。但此事一定要万分谨慎,绝不能让朝廷察觉。”
吴三桂与父亲又低声交谈了许久,将诸多事宜一一商议妥当后,这才与父亲匆匆道别,立刻快马加鞭,向着山海关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消息传到关外,钱守庸和李明气得差点跳起来。两人聚在原祖大寿的总兵府中,屏退下人,只留下钱守庸的心腹李师爷和李明的狗头军师谭师爷、张德,一同商议对策。
李明气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发起牢骚:“这朝廷到底在搞什么!祖大寿叛国,吴三桂竟然还能升官,而且是山海关总兵,这个把控咱们陆路后勤运输命脉的地方!这是什么道理?”
钱守庸也是一脸失望,重重地叹了口气:“哼,此必是陛下的疑心病又犯了。每每前线打了胜仗,陛下就会疑心我等将来居功自傲、不听调遣。朝堂之上那些善于察言观色之徒就会趁机递谗言,君臣行那蝇营狗苟之事,实在让人心寒。”
李师爷赶忙上前安慰道:“东翁,先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如今这局势,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这时,张德皱着眉头,缓缓说道:“二位将军,朝廷邸报上说,正月十五张献忠破了中都凤阳,还烧了皇帝家的皇陵,这破了龙脉风水,看来大明是气数将尽了。将军和督师得给自己谋条后路了。”
李明来自于后世,深受历史唯物主义思想教育,虽然对龙脉气运之说嗤之以鼻,但对于明朝日暮西山的说法却很是赞同,他微微点头,说道:“张德你说得没错,大明如今内忧外患,气数恐怕真的快尽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我看呐,老钱你再想办法多从辽饷中挤出些银子来,我这边好扩大产能,抓紧完成全师新式装备的换装工作。有了实力,咱们说话才有底气。”
李明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而且,辽东这个大坑绝对不是久留之地。老钱,你赶紧想办法找找朝中关系活动一下,还有你在内廷的大粗腿王承恩公公,不要怕花钱,得想办法把咱们俩调去南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咱们才能安心发展实力,积蓄力量。”
钱守庸沉思片刻,觉得李明所言有理,便点头答应下来:“行,我这就去想办法。只是这辽饷本就紧张,再挤出资金恐怕不容易,不过我会尽力而为。”
李明多次是嗤之以鼻:“老钱,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你少贪点,咱们这枪炮早造出来了。”钱守庸,尴尬地只能用喝茶来掩饰自己。
三个月后,崇祯八年七月,督标师全军换装完成。此时全军一万三千多人,步兵战斗连队人人配齐后膛步枪、四颗手榴弹,骑兵、炮兵、军官腰胯左轮手枪,各炮兵营、连新式后膛炮及开花弹也全部到位。部队焕然一新,战斗力得到了极大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