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煜怕他们兄妹不信,于是又添油加醋地讲述起另一件事:“当时文工团那个女兵刚靠近他,离老欧还有半米都不到呢,老欧的皮肤上就起了一片红疹,那过敏反应快得跟闪电似的!军医都说了,他这是对女人过敏的应激反应,千真万确!”
后来欧阳煜又说,他家老欧是个不折不扣的”钢铁直男”,完全不懂怜香惜玉,冉逸尘对欧阳睿渊的认知也在一点点发生改变。
家属院里,有个军属因为丈夫牺牲而生活艰难,部队出于同情,在食堂给她安排了工作。
这位军属却对欧阳睿渊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每次打菜时都会格外关照他,份量上总是打得满满的。
几次之后欧阳睿渊发现了那个女人的心思,在一次食堂用餐时,欧阳睿渊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指出那位军属的居心不良和假公济私的行为,那个军属后来主动离开了打菜窗口。
这种八卦在欧阳煜的嘴里有很多。
冉逸尘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默认了这个\"便宜老爸\"的存在。
也许是欧阳煜那些夸张的故事,也许是男人临走时那个信任的眼神,又或许是……血脉里天生的羁绊。
冉以逸尘想起欧阳睿渊临行前,郑重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记住,咱们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
男人的手掌温暖有力,\"只要是我欧阳睿渊的家人,就永远都是。\"
“哥?”冉以沫的呼唤把他拉回现实。
冉逸尘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爸他中枪了,现在……生死不知……。”
话一出口,他就看见冉南雪的身子晃了晃,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比纸还要苍白。
冉南雪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了桌子的边缘,却感觉不到疼痛。
那个梦境——血色的天空,坠落的雄鹰,还有怎么也抓不住的军装衣角,所有的细节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妈妈”
冉逸尘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母亲,却发现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冉南雪的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料,指节泛白,呼吸急促得像是快要窒息。
“我……没事……”
冉南雪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却控制不住涌上眼眶的泪水。
冉逸尘看到冉南雪这样,冷静自持的少年,此刻竟也红了眼眶。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那个铁血又别扭的男人,早已成为了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冉以沫瞳孔骤缩,眼底的平静瞬间被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茫的恐惧。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妈妈的梦,竟然成真了。
而且是以最残忍的方式。
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她不敢深想。
欧阳煜握着水杯的手微微发颤,温热的水滑过喉咙,稍稍驱散了体内蔓延的冷意。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直到听见冉以沫的声音,才终于从混沌中找回一丝清明。
欧阳煜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一把抓住冉以沫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吃痛,可此刻他已顾不上这些。
“沫沫,爸出事了。”
他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他在京市军区医院,伤得很重……爷爷奶奶让我们立刻赶过去。”
冉以沫喉咙发紧,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伤……伤到哪儿了?现在怎么样了?”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死死抓住欧阳煜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
欧阳煜的眼尾泛红,他狠狠吸了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刚给家里打了电话,是姑姑接的。”
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他是昨晚送进军区医院的,姑姑说中了枪,手术做了六个多小时……弹片取出来了,但还没脱离危险。”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嗓音几乎哽咽,眼眶里的泪水被他死死压住,不肯落下。
他抬起头,看向冉南雪冉以沫,还有冉逸尘,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艰难地继续道:\"姑姑说……爸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喊阿姨的名字,还有我们的……”。
冉南雪的手指一直攥紧了胸口的衣料,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
呼吸变得艰难,仿佛周围的空气被瞬间抽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抑。
她早该想到的……那个反复纠缠她的噩梦,那些不祥的预感,全都成了现实。
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应该早点让孩子们和他相认的……应该在他临行前,至少让他们喊一声\"爸爸\"。
可她却因为自己的怯懦和固执,让他们父子之间始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而孩子们……明明那么渴望靠近他,却为了顾及她的感受,硬生生忍住了那份思念。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眼眶酸涩得发疼。
更心疼他默默承受了太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像是一根刺,扎在冉南雪的心头,让她难以释怀。
虽然她知道国家以后会越来越好,可如果没有这些军人出生入死的付出,没有他们不顾一切地负重前行,哪会有如今的安居乐业。
虽然现在的国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局势动荡不安,但正是有无数个像欧阳睿渊这样不怕牺牲、奋不顾身保家卫国的英雄,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用他们宝贵的生命守护着这个国家,才有了他们现在能够安身立命的小家,才有了片刻的安宁与温馨。
欧阳煜见状,缓缓走到冉南雪身边,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阿姨,我知道你和我爸之间可能有着许多未解的误会和过往,但是我知道爸爸他喜欢你。我恳请您,能不能带着弟弟妹妹与我一块去京市,去医院看下爸爸?如果……如果情况真的不好的话,我们至少还能在他身边……”
后面的话,欧阳煜没有继续说下去,无需更多言语,在场每个人的都已洞悉了他未竟之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沉重与理解。
他的泪水,终于如断了线般,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每一滴都承载着无尽的哀伤与不舍。
少年的肩膀随着无声的抽泣而轻轻颤抖,那瘦弱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单与凄凉。
“爷爷说,他已经与这边的军区取得了联系,部队很快会派人来接我们,护送我们去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