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而简朴的客厅,墙上挂着几幅军功勋章和泛黄的老照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他看到了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身姿挺拔如松,一身笔挺的军装衬得他威严而沉稳。
那人的肩膀上将星闪耀,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半生的荣耀与沧桑。
走近了,飘在半空的欧阳睿渊这才看清楚,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是他自己。
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鬓角已染上了些许霜白,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
他正专注地盯着电视机,屏幕里传来新闻播报员冰冷而机械的声音:“今日,经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罪犯冉尘因出卖国家机密罪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听到“冉尘”这个名字,欧阳睿渊的心猛地一颤,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中。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电视屏幕上,画面中出现了那个即将被处决的年轻人。
那是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面容清瘦,眼神中透着不甘与倔强。
青年的五官与他记忆中的那个的女人有着五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而另外几分,则像极了年轻时的欧阳睿渊自己——那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甚至连眉宇间那股不服输的劲儿,都如出一辙。
欧阳睿渊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茶水四溅,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冉南雪温柔的笑容,双胞胎兄妹稚嫩的脸庞,尹建华那张虚伪而阴险的面孔……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电视画面中,青年被押上刑场。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脚步却依旧坚定。
就在行刑前的那一刻,青年突然抬起头,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朝着镜头大声喊道:“尹建华!你害死了我妈妈,害死了我妹妹!你以为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送我下地狱就完事了吗?尹建华,小爷我会在地府等着你!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善恶总有报,属于你的报应早晚会来的!”
青年的声音嘶哑而悲愤,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与不甘,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黑暗都燃烧殆尽。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划破长空,青年的身体缓缓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欧阳睿渊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青年临死前的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他的心里。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那个叫冉尘的青年,正是他与冉南雪的孩子,是当年被尹建华送往西北的双胞胎之一。
欧阳睿渊的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他的袖口。
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那火焰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罪恶都焚烧殆尽。
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仿佛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随时准备冲破束缚,撕碎眼前的敌人。
欧阳睿渊猛地转身,军靴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头,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他要揭开尹建华的真面目,撕下他那张虚伪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看清他的丑恶嘴脸。
要为冉南雪讨回公道,为他们的孩子讨回公道,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画面再次模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将他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视线变得模糊,耳边传来一阵低低的呢喃声,像是风穿过树林,又像是水流过石缝。
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量,坠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当欧阳睿渊再次看到画面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
他发现自己还是同之前一样漂浮在空中,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房间的采光很好,东面的窗户半开着,米色窗帘被微风轻轻掀起。
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窗台上摆着一盆绿植,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给房间增添了一丝温暖。
“哥,给你毛巾。”
小姑娘踮着脚拧毛巾的样子让欧阳睿渊心头一颤,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衣服的袖口沾着碘酒痕迹。
欧阳睿渊的目光落在床边,只见冉逸尘和冉以沫兄妹正忙碌着。
“哈……哈哈哈……”
笑声不受控制地从他胸腔里迸发出来,笑得眼泪迷糊了双眼……
泪水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作无声的震颤,。
他们兄妹没有死,都好好活着……
一切都还有重新来过的可能。
冉逸尘接过毛巾,小心翼翼地为床上一个闭目不醒的男人擦拭着身体。
那男人面容消瘦,脸色苍白,但眉宇间依旧透着一股坚毅的气质。
当毛巾擦过床上那人凹陷的锁骨时,欧阳睿渊突然觉得自己的皮肤也传来一阵刺痛。
欧阳睿渊仔细一看,那张苍白而消瘦的脸,那熟悉的眉眼,那紧抿的唇角,无一不在告诉他,躺在床上闭目不醒的那个男人正是他自己。
如今却像具空壳般沉寂。
输液管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心电监护仪的曲线是他唯一活着的证明。
记忆的闸门突然被冲开。
热带雨林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他仿佛又听见了那天的枪声。
科学家妻子歇斯底里的尖叫,举起的白手帕……
子弹穿透身体时的闷响……
最痛的不是胸口的贯穿伤,而是发现被保护者背叛时那种冰凉的绝望。
他身中数枪,鲜血染红了他的军装。
当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冉南雪温柔的笑容和双胞胎稚嫩的脸庞。
“南雪……”
他无声地呼唤着,灵魂在病房里徒劳地穿梭。
试图触碰女儿发梢的手指直接穿了过去,想要扶住儿子肩膀的手臂只搅动了一缕空气。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中弹那刻更让他窒息,明明至亲就在眼前,却比隔着生死界限还要遥远。
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闭目不醒,而他的意识应该说是灵魂却飘在空中,仿佛一个旁观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欧阳睿渊惊觉自己的灵魂正被某种力量拉扯着,像退潮时搁浅的鱼,正在一点点离开病床上那具躯壳……。
“原来……这就是魂魄离体……”
这个念头闪过时,欧阳睿渊想起当年上军校时读的‘唯物主义不是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