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王五无比激动地接过话茬,“大明朝四万万百姓,能得此殊荣者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您猜怎么着,先前因为那一两银子将我们扫地出门的大夫,居然来登门谢罪了!”话说到这,语气忽又变得有些心酸:
“很多人都羡慕我们,说我们能为皇帝办事,那是草鸡变凤凰!可他们根本就不晓得,锦衣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尊贵的人自然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都指挥使,那才是真的无限风光,在紫禁城前咳嗽一声,就得有一群人夜里睡不踏实!而最低贱的,当属校尉,力士,说的好听一些,是锦衣卫,可实际上,呵,不过是打杂的罢了,地位,还不如地里的牛马呢!牛马若是病了,好歹主人会花钱为牛马治病,而我们,只能自己扛着。”
周六小感同身受地点头道:“这之中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他重重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自嘲了起来:“在外人看来,我们地位再低,那也是锦衣卫,什么是锦衣卫?皇帝养的死士!走在路上,谁敢不高看一眼?”
他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一边说,一边拍起了桌子:“我是真想狠狠抽这种人一巴掌!死士?谁家死士,一年连一两银子都存不下来?谁家死士,吃个饭都得勒紧裤腰带?”
王五也没闲着,抡起拳头就一拳接着一拳往桌上砸:
“要是能选的话,这锦衣卫谁乐意当谁当!”
“咳咳!”这话才说出口,周六小就用力地咳嗽了一声,瞥了眼紫禁城的方向。
王五愣了一下,表情瞬间就变得清澈了起来,尴尬地说道:“李御史大人有大量,刚刚的话还请您当个屁放了。”
“你们说什么了,风大,没听清。”李暄笑了笑说道。
王五与周六小对视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而后看李暄的眼神变得比先前还要更加感激。
“李先生。”周六小忽然站了起来,将身体立的笔直,像是一株老松,接着又迅速地弯腰,下跪,砰砰三声,将地上的青砖都磕的快要裂开。
王五不假思索,紧随其后。
两人异口同声:
“我们能有今天,都得仰仗李御史!”
王五叹道:“若非沾了李御史的光,我们就是路边的一条狗!谁都不会在意!”
李暄连忙将两人扶起来,道:
“哎呀!我只不过是请你们喝了两口酒而已,与你们何尝有过恩德,哪能受此重礼?”
王五认真地说:
“皇上亲自安排太医登门看病,这待遇哪怕是那些国公都未曾有过!我们不过是两个小小地校尉罢了,若非是沾了李御史的光,怎可能令皇帝侧目?”
周六小深以为然地说:
“皇上会如此关照我们,定是知道了李御史请我们饮酒的事儿,怕我俩受了御史的‘恩惠’,心就歪了!所以说到底,我俩能沾上这天恩浩荡,全是李御史的功劳!”
“对啊,若不是李先生来过,我们就算是全家都饿死了,皇上也不会赏我们哪怕一粒米!李御史待咱,那哪是‘恩重如山’四个字能扛住的?这泼天的恩情,咱哥俩就是结草衔环、十辈子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尽呐!”王五感激地说道:“所以李御史就别客气了,这礼,您受的起!反倒是我们没法报答御史的恩情,心中惭愧!”
“我不过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用不着你们报答。”李暄认真说道。
而他这一说,王五与周六小看李暄的眼神又变得更加崇拜。
李暄留意着两人表情的变化,心里头颇为乐呵。
刚刚,听王五和周六小提起朱元璋请太医给他们家人看病的时候。
李暄其实相当紧张。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朱元璋的想法,这无疑是意识到了他想做的事情,所以在故意针对。
若是这两人因为那件事开始对朱元璋感恩戴德。
那可就真完蛋了!
但从结果来看,李暄和朱元璋都有些看轻了王五和周六小。
他们虽说是底层的牛马。
但,正应了那句话,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们的确没什么本事,不懂得权谋,也不怎么聪明,但他们分得清真正对自己好的人是谁!
朱元璋让太医去登门问诊,本意是想让王五周六小对自己感恩戴德。
不曾想却是变成了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王五和周六小,反倒是更加感激李暄了。
“嘿,虚惊一场,老朱啊老朱,你要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今天晚上怕是要气的睡不着觉。”李暄有些得意的想,接着,扭头朝鲸海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严肃了些许:王五和周六小对自己的信任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原本的计划,不过,要想说服他们帮自己偷偷出鲸海,还是差一些火候!毕竟,那是送命的事情!
是的,没错。
李暄刻意接近这两人的目的,正是为了收买他们,蒙住朱元璋的眼睛,只有这样,自己才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大明,前往东瀛。
按照最开始的想法,这计划得分两步,其一,取得两人的信任,其二,为两人安排好身后事。
后者很简单。
动用一下蓝玉那边的关系就行。
现在,蓝玉虽说还是活不了,但不至于和历史上那样被抄家灭族,庇护一下几个平头老百姓还是轻而易举的。
可前者,难度却是远比李暄一开始想的要高的多。
现在王五和周六小都已经把李暄当成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感激地五体投地。
如果是之前的李暄,多半会觉得已经够了。
可如今的他设身处地的去思考了一下却发现,不够。
自己虽然对他们恩重如山。
可他们真能愿意为了自己抛弃一切?
不一定吧?
只要有一人不愿意。
自己就会前功尽弃。
而不和两人挑明自己的目的。
却又没法知道两人是否愿意。
他们不愿意的概率哪怕只有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
李暄也不敢轻易去赌。
毕竟若是赌输了,今后再想求死,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现在,还不能提东瀛的事情!我得再加一把火才行!”
李暄嘀咕了一声,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得益于前世记忆的帮助,李暄已经大致想好了这把火该如何去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