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长嘶,风乍起;云随风动,月将出。
月辉铺洒在少年将军的银甲上面,更显得熠熠生辉。
单人独骑银甲将,与黑压压一片的平南王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将军左手握紧缰绳,右手死死攥住那杆世代相传的镔铁点钢枪,目光如炬,怒视敌阵。
恍惚中,他仿佛听到父亲跟他说过的话。
“子良,父亲戎马一生,内除盗匪,外诛蛮夷,上无愧于国家,下对得起西南百姓。
平南王野心初露,有扩军之心,我上书阻之,却反被诬拥兵自重,有独霸西南之心。内有奸臣混淆圣听,外有平南王言之凿凿,为父虽是清白之身,恐难以自辩。
锦衣将至,你速速骑为父的那匹白驹离去,一路逃遁,切莫回头。
将来若有机会,定要为乃父申冤。”
“父亲,我们一起走。”赵子良拉着父亲的手,不肯独自离去。
“不可,赵家世代将门,自有风骨。为父若逃,岂不坐实了他们安给为父的罪行。”赵向南大声呵斥道:“你还磨磨蹭蹭,非要逼为父死在你面前吗?”
“父亲。”赵子良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赵向南看着儿子,眼中充满不舍。
他从枪架上取了那杆世代相传的镔铁点钢枪,托付给赵子良,并问他:“我教你的枪法,你可记全了?”
“孩儿记得。”赵子良回答。
“快走吧,莫使赵家枪法绝迹。”赵向南转过身去,背对着赵子良,不再说话。
看着父亲高大的背影,赵子良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赵子良依稀记得,他走的时候,是一个寒冬,很少下雪的西南却飘了三天三夜的大雪。
单人独骑,顶风冒雪,背向镇南城,不知方向,不知归属,只有满面热泪,凝成寒霜。
如今,他回来了。
“父亲,您看到了吗?您当年的预见是正确的,平南王他真的反了,他真的反了,诬陷与谣言不攻自破,可您却再也回不来了。如今,还是这座城,还是这座城池的百姓,就由我代您守护他们吧!”赵子良心中默念。
赵子良双脚一蹬马蹬,马儿似乎也心领神会,长嘶一声,奋起四蹄,飞奔入敌阵之中。
白袍随风翻飞,镔铁点钢枪在月光之下,反射出冷冷寒光,裹挟劲风,在敌阵中挥舞。
白马左冲右突,枪势借骏马飞奔之势,更为凌厉威猛,当真是擦着便死,碰着便亡。
敌人的惨叫不绝于耳,鲜血飞溅,白袍渐渐染成血红。
夜色之中,平南王军看不清来人多寡,只听得己方发出声声惨叫,死伤不断,便心生惧意,以为有大批援军来袭,竟被骇得纷纷退却。
周熊吴罴本想出战迎敌,可平南王刚刚遭遇一场惊心动魄的突袭刺杀,岂敢轻易放走二将?
至于郑虎王豹及鹤田正雄等等诸将,早已各归本阵,收拢队伍,围死镇南城,都不在中军之中。
赵子良一边来回冲杀,一边到处寻找先锋营和枪队的战士,大喊道:“随我突围,回城。”
本已陷于绝境的先锋营和枪队士兵,见镇南城方向竟硬生生被赵子良撕开一道口子,重新燃起斗志。
求生的欲望使他们爆发出百倍的战斗力,随着赵子良,朝镇南城方向突围而去。
赵子良见先锋营和枪队陆续撤退,便一边从旁掠阵支援,一边焦急地寻找着阮峰和广秀的踪迹。
“阮峰在哪里?广秀在哪里?你们的主将呢?”赵子良向他看到的每一个天道军士兵询问。
“不知道”、“不知道”……
当得到无数次这样的回答后,一个老兵终于给了他肯定的答案,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两位主将冲至平南王中军大帐,刺杀平南王未果,皆已战死。”
赵子良心中猛地一阵绞痛,险些跌下马来。
可悲伤转瞬之间化为仇恨,他冲的更猛,也杀的更凶了。
赵家枪,威猛而不失灵动,动若雷霆,矫若游龙。
平南王军但有近身者,均被杀伤,血染征袍,透甲殷红。
终于,先锋营和枪队的战士全部撤出了包围圈,赵子良一路掩护,但有追兵,都骑马回头冲杀一阵,再跟上队伍,直至护城河吊桥桥头。
平南王军紧追不舍,他们心中明白,若城门大开,他们也许能追着这支溃兵,一路杀进城去。
赵子良马上会用行动告诉他们,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
他于桥头勒马,随着一声骏马嘶鸣,白马前蹄高举,猛地调转头来。
少年将军一袭银甲染成血红,镔铁点钢枪横在身后,一点鲜血自冰冷的枪锋滑落,滴到泥土里,开出一朵灿烂的血花。
平南王军的战士们迟疑了,眼前这个白马银甲的将军,宛若杀神附体,吓得他们不敢上前一步。
叶枫见状,急命守城将士开门,迎先锋营和枪队士兵入城。
眼见城门洞开,自己的士兵却被守军一银甲小将所挡,逡巡不前,这让平南王甚是恼火,急命督战队持刀上前,并下令道:“全军立即冲锋,但有犹豫不前者,皆斩。”
面对身后的威胁和眼前的恐惧,平南王军还是壮着胆子,向赵子良横枪立马的桥头冲杀过去。
赵子良见敌军逐渐接近,并无丝毫慌乱,而是默默计算着敌军距离自己的距离。
突然,他抬头向镇南城大喝一声:“乌云龙,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早已埋伏在城头的劲弓队战士一齐起身,搭弓开箭,射向城下,一时间箭雨如注,纷纷落在冲锋的平南王军中间,射死无数士兵。
前有箭雨,后有督战队的刀锋,平南王军逃跑的前队与正在冲锋的后队挤在一处,自相践踏,伤亡惨重,混乱不堪。
待先锋营与枪队的士兵全体入城,赵子良才调转马头,奔入城中。
镇南城守将叶枫随即命令士兵火速关闭城门,收起吊桥。
至此,突围求援之战结束,镇南城守军与平南王军再成僵持之势。
但所有人都知道,双方兵力悬殊,势不能久,只盼虞庆之能尽快将西南之事通报朝廷,带回援军。
此战,天道军之先锋营、枪队共千余战士,回城已不足百,可谓十不存一。
主将阮峰、广秀战死,尸骨不存。
赵子良于城中设衣冠冢,祭奠阮峰、广秀二将及战死的兄弟们。
经此一役,赵子良威望更重,天道军皆遵赵子良号令,无有不从。
城内守军,也不再与天道军有猜疑嫌隙,双方戮力同心,共守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