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干净的暖意,不是夏日那种潮热黏腻的蒸郁,而是一种透亮,松爽的温存。
“你上过学堂吗?”谢烨疑惑问道。修身,立业,治国,平天下。这是《大学》篇章。“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古女子最多是识字,这种儒家经典根本不可能涉及。
姜姚用脚踢了踢门槛,她低着头,小声嘀咕道:“九年义务教育算吗?”
“什么?”谢烨侧耳,“九年义务教育”是什么?她老是神神叨叨说一些怪话。可这涉及儒家经典。以他的认知,她识字,她或许上过社学(太祖时期,为普及识字率,兴办过社学。)可儒家经典《大学》怎会在社学教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没什么。”姜姚猛的抬起头,急赤白脸嚷道:“谢漂亮,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追究我上没上过学堂。”她半边头探了进去,里屋时不时扔出一些杂物,她哆嗦一下,连连后退,识时务为俊杰,她灰溜溜往后撤。
“没事的,宝儿姐闹一阵就好了。”谢烨一改刚刚的急躁性子,他背靠在柱子上,头枕在双手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姜姚愕然,薛宝儿歇斯底里模样,谢烨居然不置可否。奇了,怪了。薛宝儿可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呀。这种冷淡处理,不似他……
谢烨一副坦然的扬扬眉,宝儿姐精神不稳定,时时发狂,他见怪不怪了。他的视线会时不时瞥向她,他这才意识到,比起宝儿姐失控发狂,他更怕她失控发狂。
“宝儿姐自残怎么办?你为何不进去看看?”姜姚怒吼一声,她不敢进去,悄咪咪趴在窗户边,不断往里瞅,她真怕一不小心,屋中成了凶案第一现场。
谢烨转过脸,笑嘻嘻说道。“不会的。宝儿姐舍不得三哥,更舍不得均儿。”这些话,是谢灿告知他的。
房屋的动静渐渐停歇了,薛宝儿扑在床榻上低声啜泣。
手,指向房内,谢烨了然于心的努了努嘴。对,三哥更了解宝儿姐。
“那你拉我来干嘛?”姜姚勃然大怒,气鼓鼓瞪着他。来看女子的歇斯底里,丑态毕出。
“避嫌。你不是常常抱怨我与宝儿姐……”谢烨说不下去了,他心里虽没觉得他与宝儿姐之间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某人介意呀。
“谢漂亮,我俩之间要好好的。”姜姚不知为何,伤感起来。谢烨是爱她的,在乎她的。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俩好好的,实在是……”她声音哽咽……她不由低下头,看似漫不经心垫脚,身体早已摇摇晃晃起来。最终,她抬起头,眼泪早已蓄满眼眶。她扭过头,重重擦拭着眼泪。语气哀怨说道:“真的不能在一起了,我们就分开。”
谢烨不住的摇头,他上前一步,双手扶正她的面庞,抬起,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温和说道:“不会的。”他心如刀绞,如若真走到那一步,他会体面的离开的。
“好了,去看看宝儿姐。”姜姚泪如雨下,她推开谢烨,吸着鼻子,她心知,谢烨是喜欢她的,可现实因素就摆在那里,不以他们的意志而改变。她已得到她想要的结果——解除奴契,她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九月第一日,皇后马氏诞下一皇子,举国欢腾,不足三日,噩耗传出,小皇子夭折了。
燕王之事已让文帝焦头烂额,听闻如此噩耗,文帝更是烦躁不安。皇后身体虚弱不堪,后宫之事,暂由太后代理。皇后马氏哭天抢地,指认罪魁祸首乃高宁县主,陆陆续续有御医回禀,小皇子的病逝前的病症与几月前皇后瘾疹(过敏)相似。
十二娘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不出意外的话,准出意外。十二娘在九月的某一日被秘密带入宫中,她依旧囚在冷宫的一个偏殿中。长公主对此事淡漠处之,既不去宫中闹也不在朝中闹。
吴王此刻进宫了。
十二娘身处旋涡之中,姜姚却浑然不觉。她依旧每日早出晚归,那日与谢烨说开了,她与谢烨关系出奇的和谐,两人已达成默契,闭口不谈联姻之事,燕春楼的生意越发红火,她依旧秉承着天下最赚钱的生意是女子生意的理念,深耕女子产品。
“夏娘子,你这里真是日进斗金喔。”一娘子打趣说道。
“那有,那有,张娘子,香粉的荷包麻烦你了。近段时间香饼供不应求。”姜姚笑嘻嘻应付着荷包的供货商。她深知,供货商们眼馋,可那有什么办法呢?时也,命也。谁让她名声在外,一下把燕春楼带火了呢!
胡博士致仕计划被打乱了,朝中局势一片混乱。燕王在宁王地界与朵颜三卫频繁接触,此事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相对于朝局的混乱,国子监却有条不紊进行教学。学子们该上课的上课,该休整的休整。
一学子凑近谢烨,一脸讨好说道:“谢六郎,我妹子求燕春楼的雕版绣。”
谢烨斜过眼,托腮回答道:“去呀,我又没阻拦你。”他冷漠态度让那学子瞬间一愣。
“烨哥,我家卿卿求‘步生莲’的香粉。”另外一学子又凑头过来,身子紧挨着谢烨。
谢烨眼中带刀,恶狠狠转头,阴阳怪气问道。“是qin还是qing。那个qing呀?”
“浣花溪上见卿卿,还有那个‘卿’。”那学子退后一步,不免一头雾水,嘟囔回道。
“喔喔喔!”谢烨皱起鼻头,不满嚷道。对于亲与卿。相近读音的两个字。他因小娘子的一句话,起了分歧。夏荷解释,亲,平台称呼,至于啥是平台,他一知半解。他理解的“卿”是爱人,最亲密之人,对于他的解释,小娘子不置可否,她出声反驳道:谢烨,你是想女人想疯了。
想女人,他才不想女人,薛宝儿一哭二闹三上吊,让谢烨彻底看清楚女子崩溃的失态。他不愿意见到他心爱的女子某一天也会变得如此疯魔,以至于近段时间,他与她刻意保持着距离。
“谢六郎,成不成,你给句准话。”两个学子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围住了谢烨。
“谢六郎,燕春楼玉簪粉也紧俏,能否弄上一些。”另外一学子加入其中。
谢烨叹了一口气,心有戚戚。“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谢烨一个赘婿,何谈管夏荷。”胡玉冷不丁插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