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过早地侵染了秋日的天空，夕阳的余晖是一种浑浊的，毫无暖意的暗红色。高宁花园的花全败了，唯剩菊花在风中坚强的摇曳。
“殿下，你如此对付峥峥，你要我跟死去的父亲无法交代。”一气宇轩昂男子挥着衣袖，生气背过身去。在吴王面前，他无需隐忍。
“陆鸣，你实在过于迂腐。范峥峥，压根不是你妹妹，更何谈对不起陆侯爷呢！”吴王盘弄着手中的佛珠，这串佛珠是太后赠的。太后如此宠他，说白了就两个字：亏欠。他本是嫡子，文帝乃庶子，若不是前太子妃，她的母亲早亡，这天下还轮不到文帝来做。
陆鸣，吉安侯陆仲的养子，陆凝的兄长。吉安侯陆仲续弦，差点与汝宁公主凑成一对。对于陆鸣来说，范峥峥就是他的妹子。
陆鸣沉着脸，吴王生母早逝，不能体会所谓亲情，更不能体会兄友弟恭的情意。然则，他是不同的，陆仲对他的倾尽所有感情。“殿下，你深知，父亲对汝宁公主的情愫。至于陆凝与峥峥，我皆有看护的责任。”
“看护？”吴王惨烈一笑。片刻功夫，他又摆出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笑着说道：“现下就有一个机会，你可以娶范峥峥。”
“殿下。”陆鸣急切呵斥道。仿佛吴王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
吴王嘴角上扬，他把佛珠挂在手腕上，他低下头，略微整理着袍子下摆，漫不经心说道：“陆鸣，你与范峥峥又不是真的兄妹。”
陆鸣眉头紧蹙，疑惑不解问道。“殿下，你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把峥峥往死里整。”吴王欲欲何为？争皇位跟斗倒一个女子，这两者有何必然的联系。
为何？吴王哑然失笑。他一开始没想整治范峥峥的。前不久，他在朝中得知故去的范老太爷曾是文人领袖，他推波助澜，事一下就成了。至于事情的发展，他始料未及，皇后下了死手。还有指挥使马晋，此人过于贪婪与狡猾，凭借一己之力牢牢把范氏家族控制在手中。那些文人就是朝廷的喉舌，这些人，他必须牢牢拽在自己手中。
吴王仰着头，盯着陆鸣的眼睛。他的声音低沉，语速缓慢：“不弄出一些大事故，马指挥使怎会心甘情愿退婚呢！”
“退婚？”陆鸣沉吟，说来说去，吴王奔着搞砸婚约去的。可这些对吴王有何利呢，仅仅是为了挑战文帝的权威吗？他不敢发问，只能连声抱怨道：“让马晋退婚有千种万种的方法，毒害皇后，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不止罚没家产，有可能甚至人头不保。”
吴王讪讪笑道：“陆鸣，这不还有我吗？我会从中周旋的。”他信心满满，后宫女子的斗争，其实并不复杂。最为常见的办法是找替罪羔羊。
陆鸣实在想不明白，范峥峥怎会与吴王产生积怨。他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殿下，这到底为何？峥峥的命，我答应过父亲的。”
吴王盯着这个年长几岁的伴读，聪明人面对至亲之人也会犯糊涂。一些人该拉拢，些人该打压。他神情冷漠说道：“马指挥使，文帝的心腹，一朝间，把文人领袖直系孙女皆收入囊中，没了突破口，这文人氏族，我们该如何突破。”
“殿下！”陆鸣瞪大双眼，双手作揖，急不可耐问道：“你该不会要娶峥峥吧？此事，万万不可，峥峥那性子跟陆凝一模一样，桀骜不驯，敢作敢当。”
吴王撇撇嘴，他才不喜欢这样性子的女子。他轻摇着头，喃喃道：“陆鸣，既然这么不放心，你娶范峥峥好了。况且，你跟她本就熟稔。”
“不可，臣不敢，臣只拿峥峥当妹妹。”陆鸣赶紧磕头。君臣有别，他真担心，吴王为了一己私欲，强了峥峥，他真无脸再见陆仲了。
吴王怒其不争，如此好的一个机会，此人怎会不领情呢？“范氏峥峥，皇室子孙，文人领袖的孙女，我就放下一句实话。你不娶她，现下，无人敢娶她。你就忍心看着她年华老去，慢慢变成一个老姑娘吗？”
“殿下，峥峥该嫁之人是她所爱之人。”陆鸣心思沉重，吴王要拉拢文人，只能从范峥峥下手，她所挑的夫婿也只能跟吴王一条心，如此局面，能保证跟吴王一条心之人只有他了。
吴王冷漠且残忍笑道：“爱也罢，恨也罢。陆鸣，你知晓的。能护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变成自己人。”
吴王离去后，陆鸣站在夕阳之下，久久不能平复心绪。
与此同时，久久不能平复心绪之人不止陆鸣，姜姚眺望着厚重的宫门，沉吟不语。胡玉的话如刀尖一般反反复复划过她的皮肤，让她痛不欲生。
“阿荷，事已至此，你要陪他？你要献祭你自身吗？”胡玉冷冽眼神里装着全是不解。
“献祭？太高尚了。谢烨，他不配。”胡玉无奈转过身，厉声责问道：“好吧，我改个词，献身。你要献身给他，这值得吗？”
“忘了他，抽身离开，这样不好吗？为何耽误自己青春。”胡玉怒其不争嚷道。
“挑一个好男人有这么难吗？我不行吗？我答应你，此身不娶妾。”胡玉一脸陈恳说道。他知道谢烨再没理由阻止他了。
“出来没有？明日是沐休，李三思该回府的。”胡玉视线在左右环顾。
姜姚愣神，她又又走神了。面前的少年真如他承诺的一样，陪在她身边。至于谢烨身在何处，她不知道。
“狗子，你探听清楚了吗？李三思走这两个门吗？”姜姚一脸无奈，她在此处蹲守好几日了。看见的官员屈指可数。今日见不到李三思，她又白忙活一天。
“文武官走东偏门，宗氏王公走西偏门，盯好了。不管李三思的身份是什么，盯好这两个门，不会错的。”胡玉胸有成竹说道。李三思算皇亲国戚，也算武官，不管李三思走那个门，他俩都能第一时间逮到。
“李三思今日该不会不出宫吧？”姜姚沉吟，她的耐心已耗尽，在此处等一日，正常人的耐心也得耗尽。
“有可能！”胡玉拧眉，为了守株待兔，他俩天不亮就来到此处，轮流蹲守。他心里嘀咕：李三思，李三思，你命真苦呀，白天在宫里干活，晚上还得留在宫里，陪那个花心大萝卜的文帝。早早授官，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狗子！”姜姚暴怒，转过头。她双手叉腰，恶狠狠瞪着他，冲着他大吼道：“你忒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