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瑶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刺客那句\"真正的目标是皇宫内的密室\"还在耳边炸响,夜风裹着焦糊味灌进鼻腔——那是火折子烧过的气味,定是刺客提前在附近设了信号。
她低头看向脚边的青铜匣,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匣缝里露出的绢帛上,用朱砂画着蜿蜒的地道,终点处歪歪扭扭标着\"藏诏\"二字。
\"瑶瑶。\"石宇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沙哑。
他的手掌覆上她后颈,体温透过染血的铠甲渗进来,像团烧得正旺的炭火。
舒瑶抬头,看见他护心镜上还沾着刺客的血,睫毛上凝着汗珠,却仍笑得像从前在演武场教她握剑时那样:\"先皇遗诏在密室里,北戎人要毁了它,断我大楚正统。\"
\"所以我们要抢在他们前头。\"舒瑶把绢帛往他怀里一塞,指尖在他掌心快速划了三横——这是他们约定的\"速行\"暗号。
石宇的拇指立刻扣住她手腕,拉着她往御花园外跑,玄甲卫的脚步声如闷雷般在身后炸开。
林大人不知何时已跃上廊檐,银铃坠子撞出细碎的响,他俯身抛来个小瓷瓶:\"含着,防迷香!\"
舒瑶接住时,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拧开盖子,苦杏仁味窜出来——是解百毒的避瘴丹。
喉间刚含住药丸,就听见承明殿方向的铜锣又急响三声,这次连音调都变了,像被人攥住喉咙的老鸦。
石宇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你猜他们派了多少人?\"
\"至少两队。\"舒瑶摸出袖中银针对着月光照了照,针尖泛着幽蓝——这是她用现代医学改良的麻醉针,\"一队引开前殿守卫,一队从地道摸密室。\"她的目光扫过宫墙下的夹竹桃,枝叶晃动的频率不对,\"看那边,第三棵树的影子比左边短三寸,底下埋了火药。\"
石宇抽出腰间横刀劈过去,刀光闪过,夹竹桃后\"轰\"地炸开团火光。
飞溅的碎石擦过舒瑶耳畔,她反手将银针射向火团,听见两声闷哼——果然有两个刺客伏在里面。
石宇的铠甲被碎石划开道口子,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扯下外袍裹住她肩膀:\"离火远点,你精神力昨天用多了。\"
舒瑶的指尖触到颈间发烫的玉佩。
这是石宇用北境寒玉雕的并蒂莲,从前只有两人心意相通时才会发热,此刻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她忽然想起昨夜替皇后接生时,耗尽精神力后晕在他怀里,他抱着她在偏殿守了整夜,说\"以后你累了,我替你撑着\"。
\"到了。\"林大人的银铃响在头顶。
舒瑶抬头,看见青灰色的宫墙下立着座半人高的假山,山脚下有个半掩的石洞,洞边青苔被蹭掉了一片——这是她上个月随皇帝查宫时发现的密室入口,当时皇帝还说\"这洞藏得妙,连朕都险些没找着\"。
石宇的横刀\"当\"地插进洞前的青石板,震得洞顶落了几片青苔:\"玄甲卫分三队,两队守洞外,一队跟我进去。
林大人,你去调太医院的护卫,他们熟门熟路。\"他转身要拉舒瑶,却被她按住手腕:\"我先检查机关。\"
舒瑶蹲下身,指尖顺着洞壁摸索。
前几日她为了研究古代外科,特意把宫里能进的密室都摸了个遍,这处的机关是按八卦阵设的,坎位有根铜簧,若强行撬动就会触发毒箭。
她摸到第三块凸起的石块,轻轻一按——\"咔嗒\",石壁上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七根淬毒的弩箭。
\"有人动过。\"舒瑶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暗格里的弩箭原本是五根,现在多了两根,箭尾的红漆也比原来的新。
她转头看向石宇,后者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北戎细作混进宫里了。\"
林大人不知何时从假山顶跳下来,手里攥着截带血的绸子:\"这是西六宫绣娘用的并蒂莲纹,上个月丢了十匹。\"他把绸子递给舒瑶,\"他们可能买通了绣娘,摸清了密室机关。\"
舒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在御药房遇见的绣娘小桃,那姑娘捧着针线筐对她笑,说要给皇后绣百子被。
原来那时候,小桃的袖口就沾着和这绸子一样的金线。
\"先皇遗诏不能出事。\"石宇突然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的月牙疤——那是她前世做外科手术时被手术刀划的,\"你守在洞外,我带玄甲卫进去。\"
\"不行。\"舒瑶抽回手,从腰间解下药囊甩给他,\"里面有止血散和麻醉剂,你带着。
我要进去,机关只有我熟。\"她的目光扫过洞边的青苔,\"而且...我闻到了松油味。\"
石宇立刻抽刀砍向洞顶。
刀光过处,一串浸了松油的棉絮\"噼里啪啦\"掉下来,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滋滋冒着白烟。
原来刺客在洞顶设了火雷,等他们一进去就引爆炸洞。
\"好险。\"林大人抹了把额角的汗,银铃坠子撞在他喉结上,\"我这就去调北山大营的人,半个时辰能到。\"他转身要走,又回头冲舒瑶笑,\"你俩小心,我让小顺子在偏殿备了姜茶,等打完这仗喝。\"
舒瑶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墙转角,突然听见石宇低笑:\"林大人这是怕我们打完架闹脾气?\"他的手指轻轻勾住她发尾——她的发尾在方才的混战中被刺客的刀削断了一截,\"上次你说我总往前冲不顾命,现在倒好,你比我还急。\"
\"谁让某人总说'将军死则三军溃'。\"舒瑶白了他一眼,摸出怀里的听诊器——这是她用竹管和兽皮自制的,能听见三丈外的脚步声。
她把听诊器贴在洞壁上,耳中立刻传来\"咚咚\"的闷响,像有人在地下敲夯。
\"他们从地道来了。\"舒瑶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拽着石宇躲到假山后,玄甲卫立刻举盾围上来。
地道里的动静越来越近,混着粗重的喘息,还有金属刮过石壁的刺响——是北戎特有的狼首刀。
\"准备。\"石宇的声音像绷紧的弓弦。
他抽出腰间的玄铁剑,剑身映着月光,泛着冷冽的光。
舒瑶摸出袖中的银针,精神力顺着指尖涌出来,太阳穴突突地跳——这是要过度使用的前兆,但她顾不上了。
地道口的青石板突然\"轰\"地炸开。
七八个裹着黑布的刺客冲出来,为首的那个脸上有道刀疤,狼首刀上还滴着血。
他看见舒瑶和石宇,愣了一瞬,随即咧嘴笑:\"大楚的医官和将军,倒省得我们分头找了。\"
\"找的就是你们。\"石宇的玄铁剑划出个半圆,剑气扫过刺客的面门。
舒瑶的银针紧随其后,精准地扎中刀疤刺客的肩井穴——这是她根据现代解剖学找到的麻穴,中针者半柱香内使不上力。
刀疤刺客的狼首刀\"当啷\"落地。
他捂着肩膀后退,吼道:\"放火药!
烧了这洞!\"
\"玄甲卫,盾阵!\"石宇的吼声震得宫墙落灰。
玄甲卫立刻围成圆阵,盾牌相抵,将舒瑶护在中间。
刺客们甩出的火折子撞在盾牌上,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得四处都是。
舒瑶望着地道里不断涌出的刺客,心沉到谷底——这些人身上的黑衣绣着北戎的鹰旗,是北戎王庭的死士,至少有三十个。
她转头看向石宇,后者正挥剑砍翻两个刺客,铠甲上又添了几道血痕,却仍笑得像团火:\"瑶瑶,你说我们今天能杀多少?\"
\"杀到他们不敢再踏进大楚一步。\"舒瑶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涌来,太阳穴疼得几乎要裂开,但她顾不上。
她摸出药囊里的迷香粉,对着刺客群撒过去——这是用曼陀罗和草乌制的,能让人暂时失聪。
刺客们果然乱了阵脚。
有两个撞在玄甲卫的盾牌上,有三个挥刀砍向自己人,刀疤刺客更是抱着头惨叫:\"耳朵!
我的耳朵!\"
\"机会!\"石宇的玄铁剑刺穿刀疤刺客的胸口。
他抽出剑,血珠溅在舒瑶脸上,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舒瑶抹了把脸,看见地道深处的动静突然停了——刺客们退了。
\"追?\"玄甲卫统领抹着刀上的血问。
\"不。\"舒瑶按住他的手腕,\"他们是来引我们进地道的。\"她蹲下身,用银针挑起刺客脚边的布包——里面是半卷北戎文的密信,\"上面写着'若遇阻,速退,保密信'。\"
石宇凑过来看,脸色骤变:\"信里说...北戎王庭派了暗卫去杀先皇遗诏的知情人。\"他突然抓住舒瑶的手,\"皇后!
皇后知道遗诏内容!\"
舒瑶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想起三天前皇后咳血时,拉着她的手说\"若我有个好歹,你一定要保住大楚的根基\"。
原来皇后那时就察觉了危险。
\"林大人!\"舒瑶对着宫墙方向大喊。
林大人的银铃响立刻从东边传来:\"在这儿!\"
\"带北山旧部去坤宁宫!\"舒瑶把密信塞给他,\"北戎要杀皇后!\"
林大人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宫墙:\"放心!
我让小顺子带了二十个暗卫守着,他们进不去!\"
石宇的手按在她后背上,推着她往密室里走:\"先去看遗诏。\"他的声音放软了些,\"你答应过我,要和我看遍大楚的雪山草原。\"
舒瑶的眼眶突然发酸。
她跟着他钻进密室,石宇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映着石壁上的刻字——\"大楚正统,在此一诏\"。
石柜上的铜锁好好的,没有撬动的痕迹。
舒瑶摸出怀里的钥匙——这是皇帝上个月亲手交给她的,说\"你医术高明,心细如发,这钥匙交给你,朕放心\"。
她插进锁孔,轻轻一扭,\"咔嗒\",石柜开了。
锦盒静静躺在里面,绣着大楚的龙纹,和她上个月检查时一模一样。
舒瑶掀开盒盖,明黄的绢帛上,先皇的字迹力透纸背:\"传位于嫡子赵桓,钦此。\"
石宇凑过来看,突然笑出了声:\"北戎人折腾这么久,原来连遗诏藏在哪儿都没弄清楚。
真正的密室在东六宫,这处是假的。\"
舒瑶愣住:\"你怎么知道?\"
\"上个月你替皇后诊脉时,皇帝偷偷跟我说的。\"石宇刮了刮她的鼻尖,\"他说'这丫头太聪明,我怕她知道了会冒险,所以只告诉你'。\"
舒瑶突然想起昨夜皇帝召她入宫时,说\"最近宫禁不宁,你且多替朕查查御药房\"。
原来皇帝早有防备,故意放出假消息引北戎人上钩。
\"所以...我们刚才打的都是小喽啰?\"舒瑶觉得太阳穴不疼了,反而有点想笑。
\"不。\"石宇的表情突然严肃,\"真正的大鱼,应该在东六宫的密室里。\"他摸出怀里的玄铁剑,\"走,我们去会会他们。\"
舒瑶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划了三横——\"速行\"。
石宇笑着点头,拉着她往洞外跑。
玄甲卫的喊杀声还在继续,夜风裹着荷花香吹过来,带着点腥甜的血味,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