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国快步走到院子门口，只见一水娘揣着手，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婶子，出事儿了？”
“建国，你可算是回来了。一水上山冲了仙，一直在说什么河里有龙宫，鱼随便抓，我早上去请了出马仙，在里头办事呢！”
张建国眉头一皱，八成是王一水说漏了嘴，往回圆的时候胡说八道。
再加上这么些天有来福的帮忙，确实打了不少的猎物，王长贵夫妻俩就认为是山里的黄皮子给送的。
“婶子，我进去看看！”
“嗯，加点小心别冲撞仙人。”
张建国一进院子，就闻到冲鼻子的烧纸味，挑开门帘走进屋，只见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桌上两个烛台和地上的火盆摇曳着火光。
再加上三炷清香萦绕其中，氛围尤其诡异。
王一水被堵上了嘴，五花大绑的绑在凳子上，而王长贵则跪在地上烧纸。
再一看出马仙正是相隔二十多公里的黑山子屯有名的张龙赵虎。
那时候出马可不像后世那么简单，屋内发一阵羊癫疯、立个堂口、发个朋友圈就算是出马成功。
以前干美甲的，补习班教人书法的，内衣店卖过裤衩的，快递站咔咔让人扫码的，一没事干，就直接出马。
而此时要想出马必须跟仙家有缘，而且还要拜师，举行出马仪式：开马绊。
而张龙赵虎可是正儿八经的出马仙。
张龙体型清瘦是大仙，专门请仙送仙，相当于跳街舞的。
赵虎长得胖嘟嘟是二仙，专门打鼓唱神调，相当于b-box，烘托气氛。
只见赵虎左手文王鼓，右手赶神鞭，围着王一水转起来。
“日落西山，黑了天。
家家户户把门闩。
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
鸟奔山林有了安身处，虎要归山得安然。
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
脚踩地，头顶着天。
迈开大步走连环，双足站稳靠营盘。
摆上香案请神仙。”
二仙手里的文王鼓霹雳啪啦的响起来。
还别说，一种神秘的力量把张建国搅的心神不宁。
虽然后世出马多是一种文艺表演，但此时绝对可以说是精神压制。
王长贵拉了拉张建国的衣角，示意他跪下。
但张建国跪父跪母跪财神，暂时还没准备跪出马仙，但是碍于王长贵的面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帮他烧纸。
“先请狐来，后请黄，再请长蟒灵貂带悲王。
狐家为帅首，黄家为先锋，长蟒为站住，悲王为堂口。
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赶将鞭。”
二仙赵虎转了一圈，亮了亮手里的文王鼓和赶神鞭，接着唱道：
“文王鼓，柳木栓，栓上乾隆配开元。
赶神鞭，横三竖四七根弦。
三根朝北，四根朝南。
三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保江山。
有文王访过贤，江太公保周朝八百年，赶山山得动，赶河河得干，赶的是老仙不得安然。”
张建国听着就图一乐，但是这是人家养家糊口的营生，如果没什么坏心思，他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此时，大仙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便全身抖动，像是发羊癫疯一样。
“老仙家呀，你要来了我知道，不要吵来不要闹，
威风有啊杀气多，威风杀气少带着，
屋子小噶拉多，磕着碰着了不得，
碰到君子还好办，碰到小人配口舌，
他说咱那没有道行哎海呀。”
而此时，鼓点逐渐密集，张建国的心跳也逐渐加速，按照流程这时候应该轮流请神，看看到底是冲了哪路神仙。
“二番起鼓哎，为什么啊，二番起鼓请神佛。
通天教主上边坐，金花教主陪伴着，
一请胡啊，二请黄，三请蛇蟒四请狸狼，
五请豆蔻六请阎王，咱们来到大堂有事商量哎还呀。”
鼓声刚停，大仙的眼睛便陡然睁开，一声吼叫，伸出右手。
“给咱家整口哈拉气！”
王长贵恭恭敬敬的把瓶装北大仓倒了一碗，递上去。
大仙喝完之后，脸上的汗珠跟豌豆一样的往下掉，不满的摇了摇头。
“再来一碗！”
而又一碗端到他手上之时，经过空间浸润的张建国一眼便看到大仙手里的小动作。
他从指甲缝里抠出一撮白色粉末，混入酒中。
“来，陪咱家喝一个！”
二仙扯掉王一水嘴里的抹布，大仙便把那碗酒灌下去。
“鼓要打鞭子停，首先请请胡家兵，
胡老太爷子上边坐，胡老太奶陪伴着，
胡老爷子快发令，把胡家大兵调齐整，
胡天霸胡天青，胡天黑又胡天红，胡老噶大名叫胡二愣怔哎还呀。”
大仙身子一抖，口吐白沫，原本彪悍的眼睛突然变得风情万种，竟然迈起猫步，绕着王一水走了一圈。
经过张建国面前的时候，一股狐狸骚腥味传来。
“靠，真他妈专业，难怪能做到十里八乡头把交椅！”
“王家小子，你在山里见过我的姐妹吗？他们姓什么？胡黄白柳灰？”
王一水迷迷糊糊，再加上前一段二仙一直在喊“胡”字，竟然一口答道：
“胡！”
大仙闭上眼睛，身体瞬间再次抖动起来，嘴角的白沫就像是啤酒花一样往出涌，不到片刻陡然睁开眼，唱道：
“老到这要闯三关，走进房门看分明，
花红枣案面前迎，桌上酒席落成落，
会好吃会好喝，好吃好喝好那个，
你对帮兵讲你对帮兵说，帮兵好来给你预备着，
要吃肥的牛羊肉，要吃瘦的宰鸡鹅，
老仙你要吃那忘本肉，我上北河先去给你摸唉唉还吆。
你要走啊我不拦，霸王槽头把马牵，
先解缰绳后背鞍，老仙家扬鞭打马要回山啊。”
片刻之后，大仙身子再次抖动，恢复人的样子。
随后，大仙和二仙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朝岸上的香磕了三个响头。
“恭送祖师爷！”
张建国看着俩人浑身是汗、面色通红，内心给他们竖了个大拇指。
看这不比看那些妙龄小少妇在镜头前扭屁股强？这全都是文化、尽是底蕴。
“老王，你们家一水是冲撞了胡仙，我跟他谈好了条件，回头上些供奉即可。”
“大仙，您说个数？我回头给您送过去。”
张龙看了看王一水的家，大瓦房、水泥地，另外还有驴车、猎枪，顿时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