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江辞,目送着冷月婵的离去。
伴随着冷月婵的渐行渐远,江辞脸上的从容与祝福,也相继被不舍与失落替换。
他很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他和冷月婵从此就将沦为两个世界的人。
江辞默默地转身,隐没于人群中。
他知道,往后最好的选择,就是从冷月婵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就像他们说好的那样,他应该直接向学院申请下派,离开惊蛰仙宗。
之所以逗留到现在,只是因为他看见冷月婵达成心中所愿。
如此,他才能安心离开。
冷月婵虽然也告诉过他,说等到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仙宗亲传后,会想办法补偿他,但他与冷月婵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又哪里会猜不到,冷月婵所言并非是她的真心话。
她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低贱丫鬟。
她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执着于追求自身的完美,不愿沾染哪怕丝毫的污秽……
诚然,她愿意将自身清白交给江辞,并将之视为予以江辞的补偿,但这终归会成为她的污点,会让她在旁人眼中,变得不那么完美、不那么的光鲜靓丽……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江辞离开惊蛰仙宗,永远不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这样,她和江辞之间的事情,就会成为一个永远无人知晓的秘密。
只是很可惜,冷月婵到底还是过于天真了些。
待在惊蛰仙宗的外门学院,时刻都在被无数双眼睛关注的她,哪里会有秘密可言。
就算同辈看不出来什么,但学院的执事们,又怎会察觉不到半点端倪?
江辞就是因为了解冷月婵,所以他才会提前找到院长,恳求院长不要把冷月婵的违反学院禁令的事情,公之于众。
他这么做,亦无非是想维护冷月婵的颜面而已。
这也将会是他给他的丫鬟小月,做的最后一件事。
……
算了算时间,自从我带着你踏上升仙台,顺利来到惊蛰仙宗……
迄今为止,也已经过去八年。
当初,我也曾想过,成为仙人以后,就能如愿以偿地娶你为妻,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只可惜,修仙界比我想的还要残酷。
我不再是你需要早晚伺候的少爷,你也不再是那个唯命是从的丫鬟……
当初,我也曾说要娶你,你却因此羞红了脸,说你没资格成为少爷的妻子,还让我以后千万注意,不要在老爷和夫人面前讲这种话。
谁能想到,踏上仙途的你,却成为了我的奢望。
我只是个平庸的蜀山外门弟子,而你是受万人瞩目的仙宗天骄……
现如今,倒是我不配站在你的身旁。
你曾问过我,是否后悔?
我没有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知道,就算我笑着摇头,你也只会认为我虚伪。
毕竟……现在的你,已经听不进去我的任何话了。
既道殊途,何须相念。
愿你踏九霄扶摇,破云海天光,仙道恒昌……
……
“既仍心怀留恋,又为何这般妄自菲薄?且去戊字号擂台!”
就在这时,忽地有道天音在江辞的心中响起。
也正因为这道天音的及时出现,才把即将彻底坠入幽深之海的江辞,强行给捞了起来。
而在江辞心中降下天音的,便是始终关注着这个外门弟子的姜墨。
姜墨特地给江辞讲这番话,倒也不完全是他有意收江辞为徒。
只是他知道,若是就继续放任江辞这么下去,江辞大概率会……寻死。
虽说炼气期弟子没有凝结道心,但修为达到炼气中后期以后,通常也就能够对自身往后的道途有所明悟,而这便是凝结道心的基础。
现在,江辞便就是在找寻道心的途中,迷失了方向,也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这类似于道心破碎的症状,对于炼气期修士来讲,是相当危险的。
有此症状的炼气修士,轻则会导致筑基失败,严重地可能会致使其选择轻生。
往往被采补过的修士,最容易出现类似的症状。
江辞目前的情况,大概就是他被采补后,又遭到现实和情感的双重打击,自此对未来彻底失去了希望。
若是就这样不管不顾,这位年轻的炼气修士,在离开外门学院以后,就很可能会孤独地死在无人在意的角落。
说实话,姜墨现在非常同情江辞,同时也对冷月婵心生不悦。
就这俩人的出身而言,其实是和姜墨夫妇差不多的。
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尽管他俩一个是少爷,一个是丫鬟,但他们过往的情谊,明显就超出了主子和奴婢的范畴,至少江辞始终是以平等的目光,看待冷月婵。
在踏入修仙界后,两人的身份地位发生反转。
冷月婵却没法做到像江辞那样,以平等的目光看待彼此,甚至还把过往旧情,都尽皆抛之脑后。
即便是站在冷月婵的立场,她也不该这般对待,从始至终都重视着她的江辞。
她可以享受众星捧月,可以表现得高高在上,可以无比珍视她如今得到的一切……但唯独,她不应该弃江辞而不顾。
若是把这种事情换算到姜墨自己的头上……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被孟初染这般对待的自己,又该是何等的绝望。
何况,姜墨和孟初染生来就是地位平等的。
孟初染就算真的不念旧情,把姜墨弃之不顾,那倒也算是符合情理,更谈不上有什么过错。
但是,她冷月婵能这样对待江辞吗?
姜墨越想,就越是觉得,他能遇上孟初染,真是三生有幸。
因此,他也就越发地同情江辞。
若是一切顺利,江辞本该也能像他这样,如愿地过上想要的生活……就算冷月婵没有和江辞走到一起,江辞也不该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
此时,冷月婵拜过师以后,就在程寄舟的授意下,依次拜见了几位师叔师伯。
但当姜墨听到这第三声“师叔”时,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头也没回地,继续盯着此刻已经登上戊字擂台的江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