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华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这次，咱们，不准！耍任何！花招！三枚骰子，必须全都好好待在骰盅里！才行！”
林胡摊手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没问题，佛爷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吴天华气喘吁吁。
他挥手摇盅，最后猛一抖腕却抖过了头，揭开一看只有两颗骰子叠在一起，顶上是一点，另一颗骰子掉在地上，也是一点。
汉子们遗憾地叹气，师爷安慰道：“归龙为一是赌术最高境界，哪能次次成功？吴大人拿到两点也很厉害了。”
林胡潇洒地接过骰盅，吴天华黑着脸喝道：“不准砸碎、不准摇碎、不准让骰子消失，最后必须有三枚骰子……”
他话还没说完，林胡轻轻晃过骰盅后随手揭开。
三枚骰子整齐地叠成一条线，最上面是一点。
张世平偷笑道：“无量天尊，厉害厉害，林爷不愧是读书人，心眼就是多。”
林胡风轻云淡地起身问：“佛爷这是几点？”
牛三大叫：“一点！”
“一点和两点，哪个小？”
“两点小！”牛三大叫。
林胡正要微笑，一听懵了：“你跟谁学的算数？一和二谁大都分不清了？”
牛三怒道：“我分得清，但偏要跟你唱反调！谁让你刚才说我是二傻子？”
无需裁判，吴天华怔怔地看着叠起的骰子，突然惨笑：“我输了！”
他又摇头大笑：“高手，果然是高手，我输得不冤。”
“本想占个先手便宜赢一局，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碰上你这么个高手！”
这话没错，李正峰也明白了，他输得不冤——林胡终究是棋高一着。
这一招是心眼，正如张世平说的，读书人就是心眼多。
吴天华本想占先手的便宜，没敢小看林胡，
猜他也有归龙为一的本事，所以要求先甩盅——按赌骰子的规矩，点数相同先手胜。
林胡见他摇出胜局后故意耍花招，一是耍赖搅局，二是扰乱他的心境。
吴天华第二次出手时已经输了，他落入了林胡的陷阱。
连续两次被耍，吴天华心乱了，手气得发抖，再也无法施展归龙为一。
林胡就等这个机会，一举拿下。
最终他用归龙为一赢了吴天华。
赢得光明正大。
吴天华输得心服口服。
无需李正峰问，他主动交代：“收殓庄园有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但洪兴帮在给妖鬼祭供应人口。”
“玄镜司和杨氏以为妖鬼祭爪牙伸入岭南郡，不对，是妖鬼祭总舵进了岭南郡！”
“他们的总舵不是藏在某个地方，而是跟着人走，人到哪儿总舵就在哪儿。”
“妖鬼祭总舵不在这收殓庄园，庄子应该有什么古怪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只在这里做些生意。”
“妖鬼祭如今根基牢固、爪牙无数，他们垄断了一门技艺，九州许多帮派宗门乃至朝廷都跟他们有往来。”
“我不是妖鬼祭的人，这些消息是我打听来的。我跟洪兴帮联手，也是不得已。”
一口气说完，吴天华表情坦然：“李大人，您想问驻点灭门真凶？”
“这点我怕帮不了您，因为我也不知道真凶是谁。我只看到一头白虎冲我而来，然后——”
“我的分身就死了！”
李正峰问：“等等，你的分身死了？”
吴天华苦笑：“我能当上总旗，靠的可不是赌术，我是……”
“春秋百家中傀儡家的弟子！”张世平沉声道。
吴天华惊奇地看着他：“我傀儡家早在唐朝就被铲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张大人竟然知道。”
张世平点头：“略有耳闻。”
吴天华继续道：“我确实是一名傀儡师，但只炼出一具分身。”
“平日待在赌场和驻点的其实是他，我真身一直躲起来修炼。”
“傀儡覆灭就消失了，他神魂最后传来的景象，就是一头白虎闯入驻点。”
“后面的事我一概不知，但我知道驻点惹了不能惹的敌人，于是藏到了洪兴帮分舵。”
他将所知全盘托出，信息量让李正峰大为震撼。
他拍拍林胡肩膀：“总算没白费你为赢他花的心思，这次收获大了。”
吴天华道：“李大人，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要我给你谁送东西？”
李正峰问。
吴天华冲他招手，待他凑近后低声说出一个名字。
李正峰听后大吃一惊，脱口道：
“绝对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吴天华笑了笑：“不，他是诈死。”
李正峰断然道：“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曾闯九幽拷问黑白无常，无常亲口说他已死！当时无常绝不可能说谎！”
吴天华笑容凝固。
他忽然慌张起来，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他骗了我？不对，我知道了……”
喃喃几句后，他猛地抬头凝重地看向李正峰：“李大人，我改主意了——我要你杀掉他！”
“报酬是：在我问斩前，你问什么我答什么，而且我把本来要交给他的东西交给你！”
李正峰缓缓点头。
越明好奇地问：“你俩说啥呢？”
李正峰摇头：“没什么。你们都在此老实待着，我和道爷、林爷去找你那俩兄弟。”
越明无奈：“你去哪找？”
李正峰指向门外浓黑的夜色：“去村里找！”
“那我也去。”
“你老实在此看人，千万不准出门。”
李正峰冲林胡和张世平点头，又交代了花飞雨和吴莹莹几句，然后带上攀金莲出门。
他们走出门，林胡下意识回身要关门，却惊愕地发现原本身后的门板不见了！
屋子不见了！
他们置身于一片漆黑之中，李正峰举起火把，只能照亮近处，远方仍陷在一片浓墨之中。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来者何人？”
李正峰道：“我叫武三郎，这是我妹子攀金莲。”
“她被妖鬼缠住，许了阴缘。昨日我们遇一算命先生，先生让我们今日午夜来此村寻他。”
麻衣相士让攀金莲午夜来收殓庄园，定是起了色心，想行不轨。
如此一来，他不确定村子有何古怪，
但猜午夜时分离屋者会被吞入另一空间，麻衣相士就是想引攀金莲直接进入此空间。
先前他们担心不了解空间内情，恐有埋伏，贸然进入会遭突袭。
故李正峰决定带上攀金莲——她有理由安然入内，藏在空间里的麻衣相士不会贸然动手。
当然，前提是空间与院子消息不流通，否则对方若知院子里发生过混战、知玄镜司已到，他们进入就等于自投罗网。
他觉值得冒险，这是接触妖鬼祭机密的最好机会。
再者，他觉神秘空间与村子联系应不紧密，否则刚才院里血战，不会连个查看的人都没有。
这也是他敢冒险的原因。
他话音落后，黑暗中再无声响。
李正峰身躯紧绷，手捏桃木神剑随时准备开打。
令人抓狂的死寂持续数息，那声音再次问道：“你们为何来了四人？”
李正峰正要答话，那人冷漠道：“娘们说，其他人闭嘴。”
攀金莲惨兮兮地走上前，声音带着哭腔：
“这位爷明鉴，小女子实在不敢三更半夜一个人进这村子，只好请了家里长辈和邻居大哥陪着。”
“求您行行好，带小女子见见那位相师高人吧？小女子是来求他救命的！”
黑暗中的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行，听我指挥，往前走。”
“好了，停，右转继续走。”
李正峰转身向右走了几步。
眼前豁然开朗。
夜色依旧清冷，满天繁星却亮得刺眼，把大地照得一片通明。
这地方和刚才死气沉沉的村落完全不同，竟然是万家灯火，隐约还能听到人声。
攀金莲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哪儿？咱们不是还在村里吗？怎么村子变成这样了？”
两个汉子如鬼魅般闪了出来，一个头戴狗皮棉帽的说道：
“攀金莲跟我来，其他人跟他走。”
李正峰使了个眼色。
林胡立马紧紧搂住攀金莲，紧张地说：
“你们要带俺妹子去哪？俺妹子、俺妹子要活命！你们要做啥？带她去哪？”
说话颠三倒四，身形五大三粗。
两个汉子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这他娘的是个傻子吧？
棉帽子郁闷地跺跺脚：“咱们带攀金莲去见相师先生，让先生给她改命……”
“改命？改啥命？”
攀金莲奇怪道，“大师说给小女子画个符就行了呀。”
棉帽子和颜悦色：“对，大师给你画符改命。”
攀金莲怯生生抓住李正峰袖子，小声道：
“可大师说画的是辟邪符，能把缠着小女子的妖鬼吓走，这辟邪符咋还能改命呢？”
棉帽子一时语塞。
旁边汉子不乐意：“你们咋这么多事？”
棉帽子不动声色用手肘撞他一下，接话：
“算了，咱兄弟嘴笨得像棉裤腰，说不清楚。”
“这样，我带你们见大师去，让大师亲自给你们讲。”
他带四人前行，李正峰回头一看，出来的地方是座小庙，庙门悬匾，上书“五先生庙”。
张世平也在看这匾，似乎发现了什么，立刻伸手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