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央缓缓走过去,气势逼人。
许夫人下意识绞紧了手帕。
她确信自己是不害怕许靖央的,可本能却让她看见许靖央靠近,就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
许靖央裙裾未动,却似有霜雪随行。
她眉如远山,眸若寒星,唇色极淡,却衬得肌肤如冷玉般莹润生辉。
明明未施粉黛,却比满室珠光还要夺目。
走的每一步,许夫人都在打量她,
于是,心头难免窜起一股嫉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凭什么这个贱丫头能出落得这般慑人?竟有一种被权势滋养的从容,可是她的筝儿,至今不知下落何处。
许靖央走到她附近,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母亲身体好了,我当然高兴,只是,府邸内用膳的规矩已经变了,如今我已是皇上亲封的郡主,我在场,你们都得坐在我下手位。”
说罢,她睨向威国公。
威国公一怔,他险些把这件事忘了,立刻起身,让去旁边。
在许夫人错愕的目光中,许靖央就这么坐在了一家之主的位置上。
她抬手:“坐吧。”
三夫人和三老爷才敢入座。
威国公看着她,轻咳一声说:“靖央,你母亲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她院子里的用度是不是该恢复了?”
许靖央用帕掩唇漱口,吐进银痰盂里,丫鬟端走。
她拿帕子沾了沾唇角,淡淡道:“这些我会看着办,总不至于亏待了母亲。”
威国公以为她答应的爽快,顿时朗笑起来:“好!那咱们用膳吧!”
他刚拿起来,许靖央却说:“先不急,府邸里眼下规矩不一样了,我要跟母亲将丑话说在前面。”
“母亲身边的人但凡要出府,必须遣人告诉我,我若不允许,门房不会让你们出去。”
许夫人面色一白:“你管别人就算了,我是你娘,你也管我?”
许靖央神情冷漠:“不想被管,就别在这个家里待着。”
“你!”许夫人彻底被激怒了。
可是,她也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许靖央这个逆女,定是想逼她再撒泼引威国公厌烦,她不能中招。
许夫人呵呵冷笑:“好,你喜欢管,就管着吧!”
等她恢复好元气,看她怎么收拾许靖央和春云那个贱人。
话说到这里,许靖央才颔首:“用膳吧。”
一顿饭简单地吃完,威国公说是有事,就匆忙出府了。
辞别三叔和三婶,许靖央正要离开前厅,却听到许夫人幽幽开口。
“靖央,你现在应该看明白了吧?这府邸里,是你父亲做主,你没出嫁,就还是我们的女儿!对我们好点,你的日子才能好过,否则,一个被父母厌弃的女儿,不管嫁给谁,名声都不会好听。”
说着,她故作亲昵地往前倾了倾身,眼底却闪着恶毒的光:“好女儿,母亲劝你识相些,这世间啊,女子再能耐,终究逃不出父命夫纲,你说是不是?”
许靖央微微侧眸,只一眼看过去,就让许夫人脸上淬毒冰冷的笑僵住。
她好像被许靖央拿刀刺了一下,忽而觉得后背发凉。
直至许靖央冷漠地收回眼神,带着竹影等人离去,许夫人才勉强喘过一口气。
她抚着心口,低声自我安抚:“她那是什么眼神?莫非还想杀了我么!”
许夫人本以为解除禁足,就能恢复以前的好日子。
即便没有自由,可至少不少吃穿。
没想到,许靖央连炭都不给她用,每三天只给半天的量,若用完了,就得自己想办法。
吃的更是如此,厨房送来的,不是冰凉的,就是发馊的。
许夫人忍饿受冻两日,实在受不了了,在屋内打砸吵闹。
尚嬷嬷连忙劝她:“夫人,您消消气,老爷才刚原谅您。”
许夫人瞪着淬毒的眼睛:“这个灾星,逆女!敢这么对我,她应该被天打雷劈!”
她一把抓住尚嬷嬷的胳膊。
“按照我之前的吩咐去做,我收拾不了许靖央,还对付不了一个春云么?”许夫人咬牙切齿。
尚嬷嬷欲言又止,但见许夫人满眼疯了魔般的恨意,便只能按她所说的照办。
傍晚时,尚嬷嬷匆忙回来。
许夫人便立即抓住她询问:“春云去外宅了没有?发现了那些外室没有?”
威国公在外宅里跟四个美妾终日巫山云雨,连回家的次数都少了。
她保证让春云看见,能气的这个小贱人当场吐血。
没想到,尚嬷嬷为难说:“春云还没等出门,就被大小姐的人按住了。”
“什么?!”
此时,春云屋内。
许靖央在旁边逗弄刚刚睡醒的小妹珍姐儿,丫鬟在旁边喂春云喝药。
她坐月子里天天哭,这药是给她安神纾解的。
可一边喝药,春云又一边落下眼泪来。
“大小姐,老爷……老爷真的养了四个外室吗?”
“对,”许靖央抬起头,淡然回答,“那位表舅孙大人送的,我不让她们进府,他便买下宅子引父亲过去寻欢作乐。”
春云闭上眼,恨恨绞拧被褥:“这还是夫人表哥呢,这么凉薄!如果她们怀了儿子,我在这府中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许靖央嗤笑一声:“你怎么还是如此固执?你有女儿傍身,已经是我许家的人了,再过几日,我便会让父亲抬你为贵妾,后面的人进来威胁不到你,也撼动不了你。”
竹影在旁边道:“云姨娘就放心吧,你得大小姐庇佑,比外面的狐媚子强,说不定她们哪日忽然就没命了。”
春云哭声一顿,抬起朦胧泪眼来,却见竹影笑的讳莫如深。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猛然看向许靖央。
然而,许靖央只是拿着拨浪鼓,弯腰逗弄着襁褓里的珍姐儿。
初九这日,忽而下了一场寒雨。
淅淅沥沥的,落在房檐上叮咚作响。
竹影从外进来,挑起烟雨珠帘,拍了拍裙角上的水渍。
“大小姐,这是司大公主刚刚送来的邀帖。”
随同邀帖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
许靖央接过来。
司天月邀请她去演武沙盘,喝茶的同时切磋,信中提到,她在正月十二就要返程回北梁了。
许靖央放下信件。
如今司天月如今已经跟皇帝签署了两国互商免赋税的契书,去一趟也无妨。
“竹影替我回一封信,我会赴约。”
“是。”
寒露这会儿也跟着进来:“大小姐,消息透出去了,夫人果然着急了。”
许靖央看向飘荡着朦胧雨雾的庭院,微微勾起唇。
“通知官府的人在外宅附近候着,别闹出人命,那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