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像稀释的墨汁，涂抹在码头荒凉的轮廓上。海鸥的尖啸划破死寂，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尹宗佑看着我眼中那簇幽暗的火焰，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被那冰冷的决绝灼伤。
“付……付出代价？”他声音干涩，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我们……我们拿什么……徐文祖他……他有悬赏……还有那个‘黑石组’……”
“正因为如此。”我打断他，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躲藏没有意义。他们不会停止搜寻。唯一的生路，是让他们痛，让他们觉得继续追捕我们得不偿失。”
这个念头并非一时冲动。它像一颗被绝望和仇恨浇灌的种子，在目睹徐文祖实验室的恐怖，在经历一次次围追堵截后，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被动防御只会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主动出击，哪怕只是撕下对方一块肉，也可能换来短暂的喘息，甚至……扭转局面的契机。
“怎么做？”尹宗佑的声音带着哭腔，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彻底崩溃，眼神里除了恐惧，似乎也多了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微弱而扭曲的狠厉。
我没有直接回答。目光落在他带回来的那张写着新网址的纸条上。关于“S7”和“集市”……这无疑是“深渊集市”又一次抛出的饵。危险，但可能蕴含着我们需要的信息，甚至……力量。
“我们需要一个地方。”我说，“一个能连接网络，又足够隐蔽的地方。”
不能再去网吧。那里太容易暴露。
我们在码头区更深处，找到了一处被遗弃的、连流浪汉都不愿光顾的旧船务办公室。窗户破损，门锁锈死，我们从一扇松动的排气扇口钻了进去。里面布满厚厚的灰尘和鸟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死鱼的腥臭。
但这里有一台老旧的、不知为何没有被搬走的台式电脑，而且，角落里还有一个被遗弃的、似乎还能工作的便携式wiFi路由器，插着一张匿名的数据卡。
尹宗佑懂一些基础的电子设备维修，他捣鼓了半天，竟然真的让那台老爷机勉强运行起来，连上了网络。
我坐在布满灰尘的椅子上，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然后，在浏览器里输入了那个新的网址。
页面跳转。不再是“深渊集市”那纯黑冰冷的风格，而是一个设计得……异常“干净”、甚至带着点学术气息的界面。纯白的背景，简洁的菜单栏，标题是：
「第七观测站 - 非公开资料库」
第七观测站？S7？！
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果然和“S7”有关！
页面中央，是一个需要输入访问密钥的对话框。旁边有一行小字提示：
「密钥线索：『作品』的编号。」
作品……编号……
我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徐文祖地下“画廊”里，那张属于我前世的照片背面的字——「作品07：静谧」。
07！
我尝试着输入「07」。
「密码错误。剩余尝试次数：2。」
不对？不是这个？
还有什么“作品”？
徐文祖称呼我为“第07号作品”……难道是指这个？但密码错误……
我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一切与编号相关的细节。伊甸考试院的房间号？304？305？西七仓库？S7？
S7……会不会就是“第七观测站”的缩写？那密码……
我尝试着输入「S7」。
「密码错误。剩余尝试次数：1。」
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冷汗从额角滑落。尹宗佑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还有什么？“深渊集市”给我的U盘里，徐文祖进入密道……密道……四楼书房……书架……
等等！
书架！徐文祖书房那个书架！开启密道的机关位置——从上往下数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第七本书！
第三排……第七本……
3……7……
我深吸一口气，在对话框里，缓缓输入了「37」。
「密钥验证通过。」
「欢迎访问，第07号‘样本’。」
屏幕上的文字跳转，页面内容展现在眼前！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第07号样本？！它认识我？！这个“第七观测站”和徐文祖一样，将我视为“样本”？！
尹宗佑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字，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页面里没有太多花哨的东西，主要是一个文件列表。文件名都像是代号：
「‘牙医’行为模式分析（更新至本月）」 「‘黑石组’组织架构及人员清单」 「‘金理事’已知活动轨迹」 「‘集市’初级接触协议及风险提示」 「‘样本’07号- 观测日志（部分加密）」
……
琳琅满目，几乎囊括了我们目前所有对手的信息！甚至还有关于“深渊集市”（这里称之为“集市”）的说明！
这个“第七观测站”……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它似乎在系统地观察、记录着这一切！包括徐文祖，包括“深渊集市”，包括……我！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迅速点开了「‘黑石组’组织架构及人员清单」和「‘金理事’已知活动轨迹」。
列表详细得令人发指！包括了黑石组几个头目的姓名、绰号、经常活动的据点，甚至还有他们的部分犯罪记录和性格分析！而那个“金理事”，虽然真实身份依旧成谜，但上面罗列了他近期的几个疑似落脚点和常用的几个匿名联系方式。
有了这些……我们或许真的能做点什么！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个「‘样本’07号 - 观测日志（部分加密）」上。
关于我的……日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进去。
大部分内容都被加密了，无法查看。能看到的只有最早期的几条记录，时间戳大概在我刚穿越过来不久：
「样本07号出现异常精神波动，与基础人格档案严重偏离。」 「观察到疑似‘底层协议’激活迹象，强度微弱，不稳定。」 「引入变量‘牙医’，观察互动反应。」 「……」
底层协议？是指我前世的杀手本能吗？引入变量“牙医”？难道我的穿越，我和徐文祖的相遇，都在这个“第七观测站”的观测甚至……安排之下？！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
我们以为自己在挣扎求生，却可能一直活在某个更高存在的观察箱里？！
“这……这到底是什么……”尹宗佑也看到了那些记录，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形。
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我快速将「黑石组」和「金理事」的信息下载到尹宗佑那部备用手机里（他之前买的便宜货），然后清除了电脑上的所有访问记录，拔掉了电源。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走出废弃办公室，重新回到码头冰冷的空气中，阳光已经有些刺眼。
我看着手机里下载的信息，又抬头望向城市的方向。
眼神里，之前的疯狂和决绝，沉淀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理性的……杀意。
徐文祖。“深渊集市”。黑石组。金理事。还有这个神秘的“第七观测站”。
棋盘上的棋子，比我想象的更多，更复杂。
但没关系。
既然你们都想玩。
那我就……
奉陪到底。
我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尹宗佑，将手机递给他。
“找出‘黑石组’最薄弱，但又足够让他们肉痛的那个点。”我说，声音平静得可怕，“然后，我们去拜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