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二年的深秋,后赵都城平阳的天空像是被泼了层血。更夫老周裹紧破旧的棉衣,提着梆子哆哆嗦嗦走过朱雀大街,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尖锐的嘶鸣,像是千万把铜剑同时划破夜空。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团赤红色的火球拖着长尾,直直坠向城西皇家猎场的方向。
“天有异象!天有异象啊!”老周连滚带爬撞开城门,嘶哑的喊声惊醒了半座城池。
次日清晨,猎场外围早已被御林军围得水泄不通。刘聪身披玄色龙袍,脚蹬镶金皂靴,在一众大臣的簇拥下拨开荆棘。腐臭味像毒蛇般钻入鼻腔,他下意识用袖口掩住口鼻,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僵在原地——方圆百步的焦土上,横陈着一块暗红色的巨肉,表皮泛着诡异的油光,褶皱间还在不断渗出黑紫色的黏液。粗略估量,这块肉竟有三十步长、二十七步宽,表面凹凸不平的肌理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
“陛下,这...这肉旁似有哭声!”光禄大夫陈元达脸色惨白,颤巍巍指向肉堆西北角。果然,若有若无的啜泣声混着腐臭传来,忽远忽近,时而像婴儿啼哭,时而又似老妪呜咽。
刘聪握紧腰间玉佩,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不过是陨石落地异象,速命人焚...”话音未落,后宫方向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一名宫女跌跌撞撞跑来,裙摆沾满鲜血:“皇后...皇后产子,是...是...”
当刘聪冲进椒房殿时,血腥味几乎让人窒息。皇后张徽光瘫倒在血泊中,双目圆睁却没了气息。产婆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床榻上盘踞着两条可怖的生物——左侧是条碗口粗的青蛇,鳞片泛着幽蓝光泽;右侧是条蜷缩的小龙,浑身赤红如炭,龙角尚未完全长成。两条怪物同时转头望向众人,蛇信吞吐间,小龙发出稚嫩的龙吟,竟与猎场的哭声如出一辙。
“妖物!快杀了它们!”卫尉靳准抽出佩剑。刘聪却抬手制止,盯着小龙额间若隐若现的金鳞,恍惚想起登基前道士的预言:“赤龙现世,天命所归...”此刻小龙忽然游走,与青蛇一同朝着猎场方向蜿蜒而去,所过之处,地砖上留下湿漉漉的血痕。神奇的是,随着它们的离开,猎场的哭声戛然而止。
这场诡异的诞下妖物事件,像瘟疫般在宫中蔓延。刘聪整日把自己关在龙椅上,望着案头堆积的奏章发怔。直到三日后,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皇四子刘约突然暴毙。
停灵的偏殿里,刘约面色青紫,却唯独右手食指泛着不正常的温热。太医用银针验遍全身,都查不出死因,只得将棺椁暂放,每日派人轮流看守。就在守灵的第七夜,更漏刚过三更,突然传来兵器相撞的铿锵声。
“反了!靳准谋反!”值夜太监的尖叫撕破夜空。刘聪从龙榻惊坐而起,却见靳准率领亲卫踹开宫门,刀刃上还滴着鲜血。“陛下可知,你那宝贝儿子刘约为何‘死而不僵’?”靳准狞笑着逼近,“因为他早就是我埋下的死士!那温热的手指,不过是惑人耳目之计!”
刘聪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烛台。火光照亮靳准扭曲的面孔,也映出他身后缓缓走来的身影——本该死去的刘约,此刻眼神冰冷如霜,手中长剑还在滴血。“父皇,您整日沉迷异象,可曾想过,猎场的肉山、母后诞下的蛇龙,皆是我等设下的局。”刘约的声音毫无感情,“那肉山实则是用百头死牛混着硫磺硝石制成,哭声不过是口技者藏身其中。至于蛇龙...”他顿了顿,“张皇后本就命不久矣,不过是借她的死,让您深信天命。”
“你...你们竟敢...”刘聪怒目圆睁,喉间涌上腥甜。靳准的长剑已经刺穿他的胸膛,剧痛中,他恍惚又看见那日猎场的肉山,还有小龙额间的金鳞。原来从始至终,所谓的天有异象,不过是野心家手中的棋子。
鲜血浸透龙袍,刘聪的身体缓缓倒下。远处,猎场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巨响,那座诡异的肉山不知何时燃起熊熊大火,赤红的火焰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荒诞的王朝一同吞噬。而平阳城外,早已暗流涌动,新的势力正踏着旧王的鲜血,朝着皇位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