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江城已经正式入冬。
气温从二十多度陡然降至十度以下，呼啸的寒风席卷大街小巷，迫使人们穿上厚厚的冬衣。
信息学部星湖畔，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叶已经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蕉绿咖啡厅里开起了暖空调。
热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临街的玻璃窗凝结出一层淡淡的水雾。
坐在窗边的洛清瑶，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火柴人，又在小人的头顶添上长长的头发。
她指着火柴人，笑着说：“这个是你。”
随即，她又在火柴人旁边画了个稍矮一点的火柴人。
两个小人手拉着手。
“这个是我。”
沈悠然用余光瞟了一眼，轻轻一笑：“你画得真好看。”
“诶嘿嘿。”
收到夸夸，洛清瑶很开心。
大小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她靠在沈悠然身上，看着沈悠然的电脑屏幕。
“你在写什么呀？”
“写专利申请书。”
沈悠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手指翻飞，一行行文字唰唰地冒出来。
洛清瑶总是很羡慕沈悠然的打字速度。
要是她打字有这么快，在王者里也不至于骂不过别人了。
“老婆，你的打字速度是怎么练的？”
“倒是没有特意练过。”
沈悠然敲下回车，舒了口气，切换到下一个文档：“可能是熟能生巧吧。”
前世的他是个文员，每天面对的就是重复枯燥的文件工作。
打出来的字，或许比她吃过的米还要多。
洛清瑶有点无聊，开始四处张望。
“话说，这店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蕉绿咖啡厅的温度很舒适。
这里还可以自由交谈，不像图书馆，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
许多要完成小组作业的同学，会选择在这里讨论。
再加上临近期末季，蕉绿咖啡厅的座位越来越紧俏，即使是周末，都常常一座难求。
顾客一多，那位年轻的女店员便有些忙不过来。
沈悠然经常能看到她刚刚擦完桌子，就跑回柜台给顾客点单，随即在咖啡机前制作饮品。
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又要给另一桌端上饮品和小蛋糕。
收银，制作，上菜，一个人干着三四个人的活。
对于这种情况，沈悠然曾经有一次忍不住问她：“你们咖啡厅没有别的员工吗？”
服务员小姑娘擦擦汗，笑道：“没关系，我忙得过来。”
她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笑起来还会露出两颗略显稚嫩的小虎牙，比咖啡厅里的许多大学生还要年轻。
但她的语气比同龄人成熟许多，还透露出一种执拗，似乎很珍惜这份工作。
即使累成这样，也没有任何怨言。
沈悠然没有继续问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也会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
她不会随意涉足别人的人生。
想到这里，那位穿着咖啡厅黑色围裙的服务员小姑娘，恰好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两位客人的饮品好了～这杯是美式咖啡，这杯是焦糖拿铁，按照您在订单上的备注，额外加入了两份焦糖，请慢用。”
她熟稔地将美式咖啡摆在沈悠然的电脑侧面，又将甜腻腻的焦糖拿铁放在洛清瑶面前。
两人是蕉绿咖啡厅的常客。
这么长时间下来，年轻的服务员已经记住了她们各自的口味。
那位神色清冷的女生，似乎只会点美式咖啡。
另一位偏可爱些的女生，每次都会点和上一次不一样的饮品，不过都是些甜死人不偿命的类型。
倒是和她们本身的气质有些相似。
“谢谢～”
洛清瑶甜甜地喊了声。
她拿起沈悠然的美式咖啡，将吸管递到沈悠然嘴边。
沈悠然的目光依然聚焦在电脑屏幕上，下意识地吸了两口。
令人安心的酸苦味道。
洛清瑶自己也尝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头，咂咂嘴巴。
“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喝美式。”
这个问题她已经无数次问过沈悠然，得到的总是相同的答案。
“因为习惯吧。”
然而，这一次沈悠然给出的答案却不一样。
她想了想，吐出四个字：“忆苦思甜。”
洛清瑶噗嗤笑了，点着沈悠然的脸颊：“你这叫没苦硬吃。”
“喝一口你的。”
沈悠然不由分说地端起洛清瑶的焦糖拿铁，轻轻吸了一口。
顿时，她就感受到一股惊人的甜腻味从喉头涌上大脑，连忙喝一大口美式压压惊。
“太甜了吧！”
洛清瑶尝了尝味道，奇怪道：“我觉得还好呀。”
两个人的味觉系统似乎完全相反。
洛清瑶避之不及的辣味和酸苦味，对沈悠然来说甘之如饴；洛清瑶喜欢的甜度，沈悠然也招架不住。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
出去吃饭，无论点了什么口味的菜，她们之中总有一个人喜欢吃，很难在菜单上踩雷。
洛清瑶打了个哈欠，枕着沈悠然的肩膀玩手机。
沈悠然则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专利申请书上。
前段时间，殷轩云成功为清悠科技拉来了第一笔业务。
为一家商业咨询公司设计定制化的人工智能算法。
这家公司是业内知名的大型企业，财大气粗，本来想直接收购清悠科技公司。
殷轩云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对方公司的老总，让清悠科技保留独立的身份，同时成为这家公司的唯一指定合作伙伴。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商业咨询公司是少有的没有谭家背景的投资公司，并不会被谭安安牵着鼻子走。
但谭安安已经向殷轩云和沈悠然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便是下一个投资或合作的对象，要由她来决定。
很明显，她争取到清悠科技投资权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让谭家的势力获取利益，同时借势赢过沈悠然。
沈悠然对谭安安的心思并不是很明白。
她没有过多关注这些令人头大的门门道道，而是专注于技术开发。
顺带一提，她已经成功拉莫问入伙，并和莫问一起，迅速设计出一套适用于投资风险预测的强人工智能模型。
该模型基于最经典的AEGIS算法，能从看上去毫无关联的大数据中提取细枝末节的商业信息，并具备自我进化的能力。
随着学习到的数据越多，风险预测模型的功能会越来越强大。
不仅接收的数据量能够不断提升，给出的预测结果也会越来越精准。
由于时间没过去多久，这套模型暂时还停留在设计阶段。
另一方面，沈悠然也和殷轩云解释过，她的研发任务不会在短时间内完成。
如果一两周的时间就设计出了整个系统，怎么能体现他们的工作量呢？
对方肯定也会对系统的可用性产生怀疑。
就算全做完了，也要拖一段时间，再正式交付。
殷轩云对沈悠然的老辣感到吃惊。
他渐渐察觉到，沈悠然并不是那种潜心研究的死板科学家，而是有着一股精明的特质。
如今沈悠然掌握着股权，也把持着公司大局。
虽然谭安安有一定的投资权，背后还有谭家的操盘手团队辅助，但她和沈悠然之间孰胜孰负，还真不好说。
当然，身为首席执行官的殷轩云也具有不小的权力。
他会用自己的方法，将双方的竞争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保证公司的正常发展。
“模型的各个组成部分已经全部设计完成，过段时间，再让公司那边实现这套模型吧。”
沈悠然在心中念着。
她正在撰写的专利申请书，也和这套投资风险预测模型有关。
除了交付模型之外，还要声明模型的知识产权，保护她自己以及清悠科技的合法利益。
沈悠然的拇指按了按太阳穴，思考着还有哪些方面的知识产权没有涵盖到。
这时，洛清瑶忽然说：“姜学姐在群里发消息了诶。”
沈悠然一看。
姜凌雪发了几条消息，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邀请沈悠然和洛清瑶参加一场校园艺术节。
“两位学妹，上次社团文化节的表演反响特别好，音乐社的社长都找我打听过你们呢！你们现在是我们动漫社的排面哦（比心.jpg）”
“现在又有新演出啦，社团指导部邀请我们参加学校的暖冬艺术节，预计下周末表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呢？（期待.jpg）”
“如果你们没时间的话，我就帮你们请个假，让社团里其他人顶上去，没关系～”
沈悠然发了Nature，以及一系列论文的壮举，姜凌雪已经听说了。
她知道这段时间沈悠然会非常忙，而洛清瑶作为沈悠然的忠实小跟班，肯定会和她共同进退。
所以，姜凌雪已经做好了邀请被拒绝的准备。
“校园文化节，暖冬艺术节……这学校怎么天天过节。”
洛清瑶嘀咕着，脸上却浮起笑容。
节日越多，沈悠然就能被捧得更红。
现在的沈悠然已经变成了校园里的名人，走在路上会被人指指点点，有关她的讨论每天都霸占着梦想珈的版面。
正因如此，她还要再加把劲，让沈悠然真正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有一位明星老婆什么的，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洛清瑶对沈悠然的明星养成计划充满期待。
可到嘴上说出来的时候，她的话语又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老婆，你最近有空吗？要是太忙的话就拒绝吧，也不是非要参加的活动。”
沈悠然揉揉酸痛的手腕，边休息边说：“忙倒是挺忙，不过抽出一场表演的时间倒也没关系。”
“真的吗？”洛清瑶一双眼睛变得亮晶晶。
“当然是真的。”沈悠然温柔地揽住洛清瑶的肩膀，“你希望我去，我就去呗。”
洛清瑶开心得差点跳起来欢呼。
“好耶！！！”
又可以听老婆唱歌了！
沈悠然捏完手腕，又捏捏小臂和大臂，扭扭腰，舒缓浑身的筋骨。
最近的她压力太大，也该陪一陪洛清瑶，做她喜欢做的事了。
她知道洛清瑶并不是喜欢舞台表演，而是喜欢和她一起表演。
那就顺着大小姐的意愿，登台唱首歌吧。
反正以沈悠然强大的心理素质，当着上千位观众唱歌的场景，不会让她产生任何压力。
“说起来，我们好久没见过姜凌雪学姐了呢。”沈悠然感叹。
自从上次表演的庆功宴之后，沈悠然和洛清瑶就没能和姜凌雪、殷轩浩两人再度见面。
也不知道殷轩浩有没有把他的事情和姜凌雪说清楚。
既然姜凌雪这段时间没有到处寻找殷轩浩，他们应该已经联系上了吧。
洛清瑶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喔。”
随即她说：“也不知道那个殷轩浩偷偷摸摸在做什么，消失了一段时间，说要和姜凌雪学姐表白，结果到现在都没动静，是不是怂了？”
洛清瑶很期待殷轩浩快点表白。
毕竟她算是半个殷轩浩的情感导师，吃瓜的欲望十分强烈。
沈悠然附和道：“是啊，神神秘秘的。”
就在这时，她听见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由远及近，直到震耳欲聋，玻璃都被震得簌簌发抖。
有同学在叫喊。
“看那架直升机！”
“它不会想降落在操场上吧？！”
沈悠然与洛清瑶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好奇。
“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