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味还没散尽的海风卷过福冈港的断壁残垣,把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撕成碎絮。
赵建军用袖口蹭了蹭布满灰尘的步枪准星,指节因为长时间握枪泛着青白色——从凌晨登陆到现在。
他的手就没离开过这把步枪,枪托上还沾着日军士兵暗红色的血渍,已经干涸成了硬邦邦的痂。
他抬头时,额前的冷汗刚好滴进眼里,涩得他眯了眯眼。
视线穿过灰蒙蒙的空气,一队草绿色的军用吉普车正沿着被炸毁的铁轨路基驶来,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是在啃咬这片焦土。
为首那辆吉普车的引擎盖上架着一挺勃朗宁机枪,帆布顶棚下斜插着一面华联的旗帜,边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面上的黄色五星在残阳下晃得人眼晕。
“司令来了!”身边的通信兵小声喊了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赵建军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军装下摆扫过脚边一具日军尸体的手指,那根僵硬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不是诈尸,是风卷着碎石子碰了上去。他瞥了眼那具尸体,军靴上还沾着稻田里的泥浆,军衔是上等兵,胸口的弹孔边缘凝结着黑紫色的血,看来死了还没多久。
吉普车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停下,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冒出一股青烟。副驾驶的车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呢子军装的男人跳了下来,军靴踩在碎砖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赵建军的目光落在男人领口的金星上——三颗,那是上将的军衔。
男人脸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镜框边缘镀着的镍层在夕阳下闪着冷光,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
是钱二,华联远征军第一方面军的司令,出了名的“铁面阎王”。
赵建军在清迈会战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当时钱二骑着一匹黑马,手里拎着一把马刀,刀上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滴,在草地上砸出一个个小红点。
这个指挥官直接亲手处决了几个日军高级军官,那些人都是双手沾满了华国人鲜血的鬼子!
“情况怎么样?”钱二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瞳孔里映着远处燃烧的房屋,像两团跳动的火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冰冷,赵建军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寒意顺着空气传到自己的后颈。
他连忙上前一步,脚跟并拢,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司令!我部三营已于上午十点控制福冈市区外围,东起博多湾,西至天神町,南到箱崎宫,北抵今津港,防线已全部构筑完毕。”
他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声音低了些:“市区里的难民大概有十几万,大部分是老弱妇孺,还有不少伤员。”
“我们的卫生兵已经去看过了,很多人都得了痢疾,还有些人断了胳膊腿,缺医少药的,情况不太好。”
“日军主力呢?”钱二的目光扫过眼前的废墟,落在一群蜷缩在断墙下的难民身上。
那些人穿着破烂的和服,有的用布条裹着脑袋,有的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看到吉普车和士兵,眼神里满是恐惧,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墙角缩了缩。
“日军的主力已经不见了踪影。”赵建军连忙回答,“我们搜索了市区外围的五个据点,只发现了一些零散的抵抗分子,大概有三十多个,都被我们解决了。”
“从俘虏的口供来看,日军的第17师团和第57师团在三天前就撤离了福冈,具体去向不明。”
“不见了踪影?”钱二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他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堆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些尸体堆叠在一起,有的没有脑袋,有的没有胳膊,血肉模糊的样子让旁边的几个年轻士兵忍不住别过了脸。
“赵营长,你看看那些尸体——他们是躲起来了,还是靠这些尸体活下去了?”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水面,周围的士兵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赵建军的喉咙发紧,他当然知道钱二说的是事实。
昨天下午,他的士兵在一个地下室里发现了十几个难民,那些人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的人肉,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疯了一样,当时一个年轻的士兵没忍住,当场吐了出来。
钱二没再看赵建军,径直走向那群蜷缩在断墙下的难民。
他的军靴踩在碎砖头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难民们吓得瑟瑟发抖,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太太甚至跪了下来,嘴里不停地说着日语,声音颤抖,像是在求饶。
赵建军下身,动作不算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问道:“老太太,日军的主力在哪里?他们为什么要吃人?”
他的日语带着点关东口音,是早年在日本留学时学的,在早稻田大学读过两年书,后来因为参加反战游行被驱逐回国。
老太太抬起头,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里噙着泪水,嘴唇哆嗦着:“大人……不,长官……日军把粮食都抢走了,他们说要留给前线的士兵。”
“我们没有吃的,只能……只能吃死人……”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堆,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我儿子也是帝国士兵,三个月前就死了,现在我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
钱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原本就紧绷的下颌线条突然放松起来,连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散开了,日本人!呵呵呵!
然后佯装一番,猛地站起来,一脚踹在旁边的断墙上,“轰隆”一声,墙上又掉下来几块砖。
“这群混蛋!居然敢吃人,这些已经不能算人了,全部抹除吧!”
他骂道,声音里根本听不出哦一丝怒意,这些人越惨,他莫名的越兴奋。
“都到这份上了还想着打仗,真是无可救药!也就不要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