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尸两命。
这四个字,让客厅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连厨房飘来的排骨汤香都变得沉重。
陆临舟僵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刚才攥住林穗穗的姿势,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掌心,眼底的震惊像潮水般涌上来,把所有的情绪都淹没了。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觉得疼。
周瑾园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伸手扶住茶几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看着林穗穗泛红的眼眶:“就……就只是未婚先孕,就能这么残忍?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说打就打,还……还一尸两命?”
她顿了顿,又追问了一句,语气里满是心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听村里老人说的?”
林穗穗垂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
眼眶里的水汽越积越多,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指尖掐进掌心,用疼痛压下那些翻涌的、属于原主的记忆。
她被绑在祠堂冰冷的梁柱上,沾了盐水的藤条抽在身上的灼痛,以及肚子里传来的微弱悸动渐渐消失,还有,耳边族人的咒骂和嘲笑……
原主的记忆和感受都跟她是共通的,虽然没有亲自经历,但是那种情绪还是拼命地攻击她。
那些感受太真实了,像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每想一次,都让她浑身发冷。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平静,却掩不住细微的颤抖:“嗯,听村里的婶子说的,说很多年前有过这么一桩事,后来没人再敢提了。我也是……也是偶然听来的。”
话刚说完,她的肩膀就控制不住地轻轻晃了一下,赶紧抬手扶住腰,装作是累了的样子,避开众人的目光。
周瑾园还想说什么,却被陆远国拉了一下。
他皱着眉,手里的报纸早就掉在地上,脸色沉得厉害,轻轻摇了摇头。
他看出来林穗穗不想多提,看来是她也是同样的处境,设身处地一想,就会难受吧。
周瑾园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所有人都没再说话,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过,带动窗帘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而陆临舟,依旧呆愣在原地,目光死死落在林穗穗的侧脸上。
她刚才强装淡定的模样,眼眶里强忍的水汽,还有提到“一尸两命”这四个字时身体的颤抖,都告诉陆临舟一件事。
——这绝对不是“听说”该有的反应!
她的恐惧、她的克制,分明是亲身经历过才会有的本能!
脑子里那些莫名的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和眼前的画面重叠。
柳湾村会计说“那姑娘犯了错自杀了”,纪检处的人记录“查无此事”。
他当时还松了口气,觉得是有人故意陷害,没什么事,继续跟舒佳凝过着“幸福”的日子了。
可现在他才知道,哪里是什么自杀!
她是被柳湾村的人捆在祠堂里,用浸了盐水的藤条活活打死的!
连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没了!
他以为的幸福……以为的安稳日子,原来是建立在她和孩子的尸骨之上……
陆临舟在心里喃喃,喉咙像被滚烫的铁水浇过,疼得发不出声音。
他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眼底的震惊渐渐被刺骨的悔恨取代,心疼瞬间淹没了他。
这都是林穗穗亲身体验过的。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知道怀孕了,她会是那样的反应。
为什么她拼了命都要跟着他离开省城,在省城站稳脚步。
为什么她总是觉得他会跟舒佳凝在一起。
为什么她对他总是抗拒。
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里,偶尔会藏着他看不懂的悲伤。
那些他记起的碎片,原来远比他想象的更残忍。
而她,带着这样的记忆重新回到他身边,该有多害怕,有多委屈?
林穗穗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通红的眼眶。
她愣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临舟猛地回过神,看着她眼底的担忧,赶紧压下心里的翻涌,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哑:“没……没事,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冷。”
他伸手,轻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胳膊圈着她的肩膀,刻意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悔恨:“以后咱们再也不提柳湾村的事了,好不好?有我在,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不会发生那种事?
林穗穗后背微微僵住。
她没回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周瑾园和陆远国还在讨论怎么处理他们订婚的事,陆临舟和林穗穗却已经各有心思,注意力不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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