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被闷在客厅。
小黑右臂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嗒”，算是回答。
张烨从这微不可闻的碰撞里读出了完整意思——
没有备用方案，没有隐藏大招，也没有后手。
胸口处提着的气突然泄了，他肩膀瞬间垮了下来。
死期将至的冰冷感又一次扼住了张烨的喉咙，上一次尝到同样的滋味，还是在公司的电梯里。
好像，就只是前天而已！
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会做些什么？
歇斯底里还是无能狂怒？
张烨都不是……
他抿了抿嘴唇，却忽然想笑，于是他真的咧开了嘴，对着玻璃窗外的诡异身影露出了八颗牙齿。
“小黑，就依你的，直接开门走！”话一出口，张烨自己都听见心脏在耳膜里擂鼓。
他其实还能等。
一个小时前他才吃过东西，也喝过水，在房间里熬上个两三天绰绰有余……
但王准不行。
所以，张烨挑了一条折中的路——
小黑先抱着充电头出去，能带上他就顺手捎上，若是逃不掉，那自己就先在房间里躲着，锁死门窗继续耗。
至少眼下看，这几个诡异没有办法开门或砸窗。
之后的事，就留给王准去操心——
等他重新找间房充满电，自然会想办法折回来救自己。
“你先把伞身收起来……收窄一点，跟充电头差不多宽。”张烨手指在空中比出十厘米左右的空隙。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站到玻璃门前，掌心贴上推拉门的金属框。
“听好了……”
张烨贴着小黑说道：“我说冲的时候，你全力往外冲。要是门一开它们就扑过来，别管我，抱好充电头飞上去……明白吗？”
“咦！”
“行，我佯攻一次，你别动。”他左手攥住门把，右手示意小黑贴墙待机。
然后横向一拉，露出一条细缝。
刹那间，四道鬼影的脖子硬生生长了一大截，朝着这条细缝奔来。
张烨早有预料，手腕急抖，门扇“砰”地回撞，重新封死。
湿冷的诡异脖颈像泄了气的缆绳，贴着门框缓缓滑回。
就在它们刚刚缩到一半，重心微移的瞬间，张烨一声大吼：
“就是现在，准备……”
“冲！！！”
门“哐当”一声被拉开了三分之一，小黑像一道拉满弓弦的黑箭，挟着充电头“嗖”地掠出门缝。
伞骨还没展开，空气就已经被她劈出了一声低啸。
几乎同一秒，诡异的脖颈再一次弹射，可它们先前集体前倾，重心外悬，动作被迫慢了几拍。
就是这几拍，小黑已经飞到了阳台外……
但滞后的四颗额头恰好堵满剩余的门隙，像一堵湿冷的肉墙，把正要跟出去的张烨生生拍回客厅。
“你走！！！”
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逃得出去，张烨嘶吼一声，反手推门——
“砰！”
锁舌再次扣死。
玻璃震颤，三颗额头被震得微微后仰，却仍旧贴在门外。
嗯，只剩下了三颗。
张烨没在第一时间察觉，他背靠着玻璃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耳膜里全是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
也不知道过了几秒，也许只是两次呼吸的间隙——
一股恶臭骤然贴面涌来。
那不是门外飘散的余味，反倒像是有人把他的头按进了腐烂了三日的尸体腹腔里。
近，非常近……
张烨抽动了两下鼻翼，他有种强烈的直觉——
这气味，似乎从头上来。
他下意识侧头，目光穿过玻璃门。
阳台上，原本并排的四道鬼影，此刻只剩下三颗额头仍黏在玻璃外侧，节奏均匀地左右研磨。
最左侧，那块阳台瓷砖空了出来！！！
这一瞬，张烨的心脏骤停一拍后疯狂撞击胸腔。冷汗刷地爬满背脊，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倒灌的轰鸣。
头顶！！！
少掉的那家伙进来了，它就在自己头顶！！！
张烨死死咬着牙，连睫毛都不敢抬，他怕一仰头，就对上一张倒悬的烂脸！！！
要不要……装死？
这念头像闪电劈进脑海。
张烨想起了以前看过的恐怖片——
电影里的主角一旦昏倒，镜头就切到清晨的医院或是虫鸣鸟叫的户外，然后危机就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仿佛在诡异世界里，潜藏着一条古怪的‘游戏规则’——
只有当事人清醒、睁着眼的时候，怪物才有权将他撕成碎片。
一旦眼皮合拢、意识熄灭，诡异就会自顾自地离开……
要不……试一下？
指尖在膝盖上收紧。
张烨想象着自己闭眼倒地，然后下一秒，再睁眼的时候就能见到王准的那张机器人脸。
赌不赌？
到底赌不赌？
冷汗顺着太阳穴滑到下巴，短短几秒，他的理智终于战胜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荒诞剧情！！！
不行！
这根本就毫无逻辑！！！
呼吸变成了断续的抽气，后脑勺的血管突突直跳，
张烨将呼吸压进胸腔最深处，随后开始动作——
极慢、极慢的动作，慢到连影子都看不出晃动。
尾骨离地，脊背贴着门板下滑，接着双膝无声拱起……
张烨将自己从坐姿调整成了蹲姿。
就在彻底蹲稳的瞬间，他整个人绷成一张暗色的弓。
下一刻，双腿猛地一蹬，身体几乎贴着地面蹿出，肩膀撞翻边几也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冲向客厅那头的厕所。
因为，厕所门也是玻璃，磨砂玻璃！
他觉得，玻璃就应该能挡住诡异！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押上的赌注！！！
剩下的，就交给王准了！！！
张烨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他脚底还在拼命蹬地，一股湿冷悄然缠了上来。
他右腰一紧，像被浸了水的毛巾搭上。
紧接着，那‘毛巾’活了，软绵绵却带着筋络的韧性，一圈圈往他身上爬、往他身上缠……
那触感，像小黑的手臂！
也像阳台上那群诡异的脖子！！！
张烨被拉停在了原地……
他回头，余光捕捉到了一张腐烂的、男人的脸。
这张脸越来越近，嘴也越张越大！！！
大到张烨甚至看清了对方牙上的编码……
编码？
这是种植牙？
张烨惊愕自己竟在临死前拥有如此离奇的观察力，可思绪已不受控制地开始乱窜——
能镶得起这么多定制牙冠的家伙，活着肯定非富即贵。
被这样的有钱鬼拖进地狱，也算……体面吧？！
念头刚起，腥风扑面。
张烨的世界瞬间关机，他整个人被卷进了无光的深渊，彻底沉沦。
“嗯……下辈子，老子也想当个不用加班的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