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徊说这种话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宁绯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看着他,得亏现在正好碰上红灯,还能在车里发会呆,要不宁绯现在就能把车开进绿化带里去。
她说,“你脑子吃坏了?”
纪徊都无语了,怎么都不好使啊。
说实话,他之前有问过他那一群好兄弟。
裴玺的意见是:疯狂给宁绯买东西送礼物,男人嘛,钱在哪,爱在哪。
温樾的意思是:就跟宁绯搞暧昧,不然显得太无趣,女人会觉得没意思,懒得逗你。但是前提得帅。
褚天佑的意思是:把宁绯带回给家里人介绍认识,让她有受到重视被接纳的感觉。
江霁宁的意思是:跟她结婚就行。
许祺说:没一个说到点上的,我的建议是至少天天都得去找她和她见面吧,积少成多啊。
当时纪徊就在群里说了,你们一个个理论考都挺出色的,怎么实战都没人要啊。
然后就被恼羞成怒的好兄弟们怒喷了99条信息,最后还被踢出了群聊,最后戚千钧做好人把他拉回来,裴玺生气了,把戚千钧踢了,说他装好人。
纪徊还在群里发了十个两百块的红包,发完裴玺松嘴了,连着戚千钧拉回来了。
他自己不能抢的那种。
褚天佑不乐意了。
【褚天佑:我怎么就抢到了两块钱,服了。】
【江霁宁:你的手摸过屎吧。】
【褚天佑:摸过你,你这坨大狗屎。】
【江霁宁:那妈则温b。】
现在纪徊知道了,难怪他那群兄弟没人要,因为他们的招数,都不好使。
面对宁绯,他是真的没招了。
就像是有很多的想法在喉咙口涌现,可是始终都没有办法去实行。
因为曾经他是发起践踏的那个,如今要重修旧好,难如登天。
纪徊看着宁绯恢复冷静重新发动车子,他说,“宁绯,我认真的。”
宁绯抓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攥紧,不知为何,她居然也开始心跳加速。
可是与此同时,宁绯只是凉薄地一笑,“你以前怎么对我的,你还记得吗?”
纪徊的眼神暗了下去,“记得。”
“是你不要我。”宁绯停顿了一下,说出来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些许狠劲,连纪徊都招架不住的狠劲儿。
她说,“是你先不要我的,纪徊。”
纪徊的手脚都开始发凉,许淳之前劝他的话犹在耳畔,他就像是被人掏空了了力气似的,最后终于无力地喃喃着,“那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给我个机会呢。”
他们现在靠得那么近,心却离得那么远。
宁绯,我想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宁绯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现在会这么悲伤,她觉得一股巨大的强烈的悲伤感从自己心口涌上来,还好裴家离得不远,她很快把车子开到了裴家门口,吸着鼻子对纪徊说,“我就不送你了,我到家了,你自己回去吧。”
“你的家不是这里。”纪徊听出了宁绯赶客的意思,他第一次这般束手无策,“宁绯,你忘了吗,你有个家的,当初说要和我一起有个家,所以买了一套小房子,那个地址——”
真是讽刺啊,这件事情是纪徊曾经忘却了,被宁绯提醒才想起来的。
而现在,纪徊脱口而出,宁绯却毫无反应。
“我不知道。”
宁绯的回答特别短暂,就像是高高举起的斩首台上那把斧头毫不犹豫地落下去那般迅捷,她说,“我不知道,纪徊,你说这些,我没印象。”
纪徊如鲠在喉,全身血液逆流。
那是你辛辛苦苦攒钱买的小房子,那里面装修温馨,充满了太多我们当初相爱过的痕迹,那是你亲口说过的——我们的家。
纪徊睁大了眼睛,英俊的眉眼深处掠过痛意,他明知道宁绯确实记忆受损,但在这一刻依然无法接受现实的残忍,他说,“你怎么能忘了呢……”
宁绯坐在驾驶座上,听着纪徊指控。
以前他才是更凛冽的那一刻,冷眼看她在爱情里自我怀疑,来回折磨。
而现在,纪徊早已不再是那个高位者了,爱颠倒了权力关系,让本是高高在上的男人跌下神坛,他发疯,愤怒,又无措如孩童,居然仅仅是因为——
宁绯不爱他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纪徊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绷不住了,他探身过去一把拉住了宁绯的衣领,用一种得不到爱的破防的口吻问宁绯,“你什么都忘了我怎么办,宁绯,我呢?”
那么多年的陪伴,她目睹他的光鲜亮丽,同时又承载着他的卑劣肮脏。
人前,二人在各自领域闪闪发光;人后的深夜里,他们在同一个被窝里一起蛐蛐别人,讲别人坏话。
宁绯就是他的另外半个自我,只有她能懂,只有她……
被宁绯夺走了,他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宁绯一根一根掰开纪徊的手指,“纪总,你别控诉我。”
潜台词是,你没资格控诉我。
纪徊的手指一颤,随后,男人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我不想这样下去……”
“一眼没未来的日子,一眼望到头的日子……”纪徊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你不恨我吗宁绯,为什么不来报复我,为什么知道我曾经对不起你,却对我一点情绪都没有,你怎么做到这么冷静这么抽离的啊!”
他做不到,他要疯了!
“别这样……宁绯,别这样……”
纪徊的手无力地松开,他哑着嗓子说,“我真的很后悔把你弄丢了很后悔害得你受到那么多伤害,你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你别从我的世界里离开……”
他在一个尔虞我诈的环境里长大,没有人给过他真心,除了宁绯。
可是宁绯,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给不了他了。
“我不要这样。”纪徊说,“跟我结婚好吗,宁绯。再给我个机会,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要和我结婚要和我有个家的……不要再和陌生男人闪婚了。”
男人居然哽咽了,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隐忍,“如果要结婚的话……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那一刻,宁绯的心脏深处荡起重响。
她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我以前不懂,因为没人教过我。”
纪徊慌张地说,“很多时候,我意识不到有些态度对你来说是伤害,我一贯被这么对待,也同样用这个态度对待别人。你可以觉得我可怜,但那绝对不是我故意,我越在乎一个人,就越会回避,越会试探和防备……”
其实本质不过是害怕,害怕自己在乎的那个人不在乎自己了。
“纪总,我发现一个很可悲的事情。”宁绯打断了纪徊的话,竟然笑了。
“我以为纪总风光无限,玩弄人心乐此不疲,可是我现在才发现,纪总你一直还是那个死要面子害怕被抛弃的小孩。”
杀人不过点头地,纪徊感觉胸口破了个大洞似的,明明炎热的夏夜连风都是又闷又燥的,可他却觉得冷。
爱情这东西果然带着延时的惩罚,也许在做出行动的当下并未感知到任何痛苦,但是回旋镖一直都在,缓慢扎回来的路上。
如今他想好好地对宁绯,好好和她过日子的时候,宁绯不要他了。
正巧这时候,许淳开着纪徊的车子到了裴家,下车以后冲着还在车里争吵的二人挥挥手,手里的礼物被他晃得左右摆,“纪总,我买到了,给你送来啦!”
纪徊回眸,跌跌撞撞下车,一把夺过礼物,那豪华的包装在他眼里不过成了一种累赘,他颤抖着手将海瑞温斯顿的钻戒从盒子里掏出来,璀璨夺目的钻石在夜里都闪着惊人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宁绯想把手收回去,却被纪徊死死捏住。
那样凌乱的,急促的,不堪的求婚,堂堂纪总何曾这样……狼狈过。
纪徊将钻戒顶在她指尖,宁绯挣扎,导致钻戒戴不进去,纪徊的手一直抖,抖啊抖,到后面宁绯感觉到什么滴在她手背上。
纪徊哭了。
熠熠生辉的钻戒,和他冰冷的眼泪,一起在她手上发光。
宁绯感觉到了久违的心痛。
“为什么……戴不进去啊。”纪徊慌得声音都在哆嗦,他第一次给女人戴钻戒,第一次发现原来戴个戒指有那么难,就好像是他亲手把软肋放进宁绯的手里,可是宁绯不要。
宁绯的手指好僵硬,根本没办法让纪徊把戒指好好地戴进去,纪徊抖,她也跟着抖。
两个人像是在比谁更狠。
“宁绯……”纪徊徒劳无功地喊着她的名字,“别这样……跟我结婚好吗,我求你了。”
求你了。
宁绯闭上眼睛,低声说,“我不要钻戒。”
“是我买的求婚钻戒,我……”纪徊哑着嗓子仓皇失措地说,“是钻石不够大吗,还是我太仓促了,我应该找个场地好好地跟你求婚……”
“都不是。”
好痛苦。
宁绯绝望地闭上眼睛,缓缓说出一句诛心的话,“是我好像不爱你了,纪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