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可对云城一战的内情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镇北侯的性命,是苏景熙舍命救下的。
更别提,镇北侯昨夜还带着自家掌上明珠,去苏府热热闹闹聚了半宿。
说起来,他刚才那番话,倒也不算凭空捏造。
———云城那一战,的确是苏景熙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才换得大胜归。
众将士对苏景熙早已折服不已,镇北侯与毛宗更是为麾下有这般猛将而欣喜,疼都来不及,怎会因拓拔可一句挑唆,便对苏景熙心生嫌隙?
李鹤轩轻嗤一声,忍不住低声嘀咕:“都说拓拔可是东胡第一聪明人,怎的赴京前不先打探清楚?这波拍马,怕是拍到了铁板上。”
魏刈:“……”
李鹤轩撇着嘴,酸气都快溢出来。
“我可是听说了,昨夜那父女俩在苏府待到月上中天才走,指不定喝光了苏景熙藏的那些佳酿呢!”
魏刈侧过头,语气平静地提醒:“侯爷身上并无酒气,想来昨夜未曾饮酒。苏景熙亦是如此。”
“那定是钦敏郡主自己喝了个痛快!”
李鹤轩酸得牙痒痒。
“不然今儿这场合,她怎会不来凑热闹?”
魏刈颔首:“此言有理。”
钦敏郡主性子烈得像火,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管他什么东胡使团、鞑靼使者,只知道随心所欲。
这么一想,魏刈心里倒松快了些。
“今日这般,倒能清静几分,那桩事……也能早些了结。”
他口中的“桩事”,自然是指巴戊的处置。
拓拔可没料到镇北侯会是这般反应,一时竟僵在原地。
反观镇北侯,反倒来了兴致。
“陛下先前已赏赐过景熙,但微臣以为,这般不世之功,再多嘉奖也不为过!”
姬帝眼中带着笑意,点了点他:“让朕猜猜,你突然这般说,莫不是想从毛宗手里抢人?”
虽说毛宗本就听令于镇北侯,但直接调拨与间接管辖,终究不同。
满朝文武谁看不出来,镇北侯早就想把苏景熙留在身边了。
镇北侯朗声大笑:“陛下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您。只是这小子当初是跟着毛宗去守关的,毛宗也算是他的伯乐,我虽求才心切,却也不能强夺。”
说到这儿,他忽然转头,目光落在巴戊身上。
巴戊顿时浑身一僵,汗毛倒竖!
云城一战,他没少折辱镇北侯,两人早已是死对头!
若是镇北侯要借机报复,他今日怕是……
镇北侯心中冷笑,对巴戊又多了几分鄙夷。
他上前一步,拱手肃立。
“但边疆纷乱不断,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增强边防,破格提拔有勇有谋之士,筑牢防线以护边民。否则,此番流寇作乱之事,日后怕是会屡禁不止!”
拓拔可顿时急了。
这明摆着是要增兵啊!
若是苍澜继续在边境派驻更多兵力,那东胡……
届时强敌环伺,他们岂不是要日夜戒备,永无宁日!
“这、这不妥——镇北侯,未免言重了!我东胡绝无此意———”
“言重?”
镇北侯冷笑一声。
“两国接壤,出了这等事,我朝加强防备亦是情理之中。此番是五千流寇,万一下次有人纠集一万、两万,甚至更多……犯我边境、扰我百姓,届时又该如何?”
拓拔可被问得哑口无言。
此刻他才意识到,这场谈判,比他预想的要棘手得多!
镇北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们。
这一次,赔礼他们必须收下,增兵之事,也绝无转圜余地!
拓拔可不敢想象,若是带着这样的消息回去,国君与朝臣们会是何等震怒。
他喉咙发紧,硬着头皮劝道:“侯爷所言不无道理,但此事事关重大,还望陛下三思!”
姬帝沉默不语,似在斟酌。
拓拔可心中越发焦灼。
“诸位的顾虑,我等都能理解,但增兵之事,实在、实在……我国君平定流寇之心甚坚,日后绝无再犯之理———”
“空口无凭,何以取信?”
镇北侯态度强硬,寸步不让。
他镇守雁门郡数年,与东胡人打过无数交道,深知这些人狡诈多端,他们的话,他半个字也不信!
巴戊此番所作所为,说东胡国君毫不知情,绝无可能。
前些年边境还算安稳,可这几年,想来是东胡国君坐稳了江山,便渐渐起了异心。
所以,他今日务必借着这个机会——斩断东胡试探的爪牙!
镇北侯斜睨了拓拔可一眼,语气带着嘲讽:“若日后再发生此类之事,拓拔大人可愿为我军前锋,上阵杀敌?”
“你!”
拓拔可终于按捺不住,勃然大怒,
“镇北侯!我等此番前来,乃是带着十足诚意求和!休要开此玩笑!我乃东胡臣子,即便身死,也当为东胡尽忠,怎能——”
“原来拓拔大人心里很清楚。”镇北侯嗤笑,“你既不能为我军冲锋陷阵,又凭什么让我朝既往不咎?慷他人之慨,倒是容易得很。”
“我———”
拓拔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众人看向镇北侯的眼神,皆是肃然起敬。
从前只知镇北侯骁勇善战、勇冠三军,今日一见,才知他唇枪舌剑的功夫,亦是丝毫不逊于战场杀敌!
镇北侯继续道:“我朝增兵,只为自保,并无他意。拓拔大人莫要钻牛角尖,放宽心便是。”
放宽心?
这般关乎国运的军事变动,牵扯甚广,他怎能放宽心!?
镇北侯懒得再与他纠缠,神色一正,沉声道:“微臣以为,云城与锁喉关之间的雾州,地形复杂、人烟稀少,向来未曾设防,防御极为薄弱。若要增兵,此处正是绝佳之地。微臣斗胆提议,调苏景熙率领人马前往雾州开疆拓土,正好能连接云城与锁喉关,构筑一道坚固的边境防线。不知陛下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