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忙完公事，又赶来医院照顾肖骁，整个人连轴转，还要去看病人。
给肖骁送完午饭，她把病床摇起来一点，又倒了杯水给他，记挂着临时工的事情，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没有给临时工买保险？”
这话没有半分质问和指责的意味，她只是想了解清楚状态。
若是买了保险，保险公司多少也能承担一部分，公司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肖骁闷头坐着，瓮声瓮气道：“活动搭建就两三天，买保险要买一个月，岂不是亏了。”
答案虽在意料之中，林栖却莫名觉得如鲠在喉。
是她多此一问。
肖骁自知理亏，示弱地拉拉她衣袖，观她神色稍缓，硬着头皮说：“今天财务把账面上仅有的几万块钱交医药费了，其他项目还没有到回款周期，马上要面临赔偿……”
见林栖无动于衷，讪讪道：“要不你再辛苦一趟，后天要发员工工资了。”
弦外之音，林栖自然听懂了。
这是要让林栖去催傅寒洲，拖欠工资会影响员工的工作积极性。
人就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生物，别人帮你一次就会幻想依赖别人一辈子。
林栖唇畔扯起苦笑，只觉得病房里凉飕飕的。
肖骁继续道：“栖栖，你想想办法好吗？我知道很难，可公司账上没钱不行啊！”
林栖阖眼深呼吸，扔掉垃圾，默不作声地拿过包包转身离开病房。
*
傅氏集团。
总裁办公室，财务总监陈勇面色凝重，翻看文件夹的手微微发抖。
怎么说也是上市公司的董事兼财务总监，陈勇被人拿住把柄，依然竭力镇定：“傅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傅寒洲好整以暇地坐在真皮座椅，手肘支撑在桌面，十指搭成小山，目不转睛注视着对面戴着厚眼镜的人。
语气不疾不徐，声音沉缓又隐隐透着强势：“陈总，您作为我的长辈，我一向很敬重您。只是您的女婿贺祥在傅氏子公司任总经理一职，他采购的原材料远高于市场价百分之二十，不知道他手下人办事不利？还是……”
“今天早上审计报告递到我这里，我才知道，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眼神看上去平静不露锋芒，却潜藏着凛冽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释放压迫感。
采购部门有不成文的潜规则，两头通吃。
一方面从供货商那里拿回扣，一方面虚报价格欺骗自己所在的公司，心安理得当“米虫”。
作为公司负责人，不管贺祥有无参与，都脱不了干系。
陈勇也是个人精，听出傅寒洲话里有话，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后者真要追究贺祥的责任，势必不会和他通气。
这是敲山震虎，陈勇在董事会上不同意给麦肯批款，说并没有这样的先例。
今天这一出戏，是有意敲打他。
陈勇取下眼镜擦了擦又戴上，“傅总，贺祥年轻没经验，没能约束好手下。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让他加强管理，不能让这样的害群之马留在公司。”
停顿片刻后，很有眼力劲儿地说：“说起来你们都是年轻人，作为长辈，我会大力支持配合你的工作，之前麦肯的事情是我考虑欠妥，昨天回去想了一下，觉得您的提议很可行。”
傅寒洲颔首，了然一笑，手臂微屈做出请的手势，姿势优雅大方，举手投足皆透露着矜贵和得体。
“陈叔，尝尝这个茶怎么样？我记得您最喜欢凤凰单丛。”
陈勇端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笑道：“真难为你还记得，我这几十年就好这一口。”
傅寒洲端起茶盏，只象征性闻了闻，淡笑道：“茶叶宋助已经给你送到办公室去了，下班辛苦您自己带回家。”
“寒洲，你也太客气了，日理万机还记得这些琐事。”
傅寒洲放下茶盏，“陈叔，作为晚辈，这是应该的。”
一盏茶并没有喝完，陈勇起身告别，毕竟他小辫子在傅寒洲手里攥着。
“傅总，我去准备下午的董事会，麦肯那边的事情要早点解决比较好。”
“您慢走。”傅寒洲坐在椅子内象征性地欠了欠身，淡笑道。
演完一出恩威并施，送走陈勇，傅寒洲收敛起笑意，继续埋头在挤压成山的文件中。
*
林栖还没有走出医院就接到王琪说供应商在催款，这年头都不容易，拖欠款项会影响商誉，毕竟他们这家小公司才起步。
距离月中发工资还有两天。
她攥紧医院缴费单。
不自觉想到妈妈生病的时候，那种没钱的绝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阳光尚好，林栖却感觉有点冷，不由得拢紧风衣。
她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把心一横，只能厚着脸皮去傅氏集团。
在傅氏集团楼下买了咖啡和甜品。
到达项目组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
大家见她这个点来傅氏，笑着问道：“林经理，是有什么工作吗？”
林栖给大家派发咖啡和甜品，笑盈盈道：“路过这里，顺便给大家送下午茶，谢谢大家最近的关照。”
“你太客气了，应该的，都是为了工作嘛。”
“我们真幸福，有大美女专门送下午茶。”
林栖给孙铭递去他常喝的冷萃冰咖啡，礼貌道：“孙总，这是您的。”
“谢谢，怎么这个点过来了？”孙铭好奇道。
毕竟昨天刚开完会，现在都快下班了，如果不是重要的工作大家都可以线上沟通。
“没事，您先忙。”林栖扯出抹笑意。
从项目组出来，林栖站在电梯口，犹豫不决，傅寒洲之前承诺说会帮忙，眼下又去催人家，太过得寸进尺，势必会招人烦。
只是麦肯都山穷水尽了。
她垂眸望向脚尖，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平复情绪，按下楼层按钮。
电梯缓缓上升，很快到达顶楼。
“林经理。”宋哲抱着文件夹路过电梯和她打招呼。
“宋助好。”林栖保持微笑走出电梯，顺手拿过宋哲手里的文件夹。
宋哲立马会意，忍俊不禁道：“林经理，现在傅总在会议室开会，我这些文件是要送去会议室的，你也要帮忙送去吗？”
林栖抱着文件也忍不住笑了，解释道：“我只是怕你太累，没有别的意思。”
两人正说话，若有似无的乌木气息渐浓。
林栖微愣，紧紧抱住文件夹，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不着痕迹地侧了侧头，余光下意识往后瞥。
熨烫笔直的西裤包裹着一双长腿遒劲从容走来，黑色皮鞋不染纤尘。
傅寒洲稳步走来，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令她不觉挺直背脊。
“傅总。”肖骁抱着文件迎上去，还一个劲和林栖使眼色。
林栖也随之转身，微躬身莞尔道：“傅总好。”
傅寒洲微颔首，眸中眼波流转，唇畔微勾，温声道：“去我办公室。”
又对一旁的肖骁吩咐道：“通知他们，会议推迟十分钟。”
肖骁点头应下，从林栖手里接过文件夹，还冲林栖挑了个眉，意思是今天不用送文件也可以见到傅总。
林栖对他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