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苏妲己就吃饱了。
被武明月亲手投喂，嘴角还沾着些许油光，他拿起旁边的锦帕，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擦拭着，动作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武明月单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灯火之下，他的脸颊因为饱食和些微的羞赧泛着淡淡的红晕，越发显得眉目清秀，唇色饱满。
这般容貌，即便是在以后宫佳丽三千着称的大武王朝，也属难得。
性子瞧着也温顺乖巧，不似宫里某些男子那般心思浮动，整日只想着争宠邀功。
武明月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
容貌性情固然让她顺心，但真正让她心头微动的，还是方才闲谈间显露出的学识。
这可真是……捡到宝了。
她执掌大权，见过的男子不知凡几。
寻常市井男子，若家境贫寒，早早便被家中父母送出，或嫁或卖，换些彩礼家用。
家境稍好些的，会被送去学些针线、厨艺或是乐器，以求将来能嫁入好人家，伺候妻主妥帖，安稳度日。
便是那些高门大户、富贵人家的公子，家中妻主有钱有闲，也多是让他们学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用以陶冶情操，或是作为闺房之乐，取悦妻主罢了。
有几个男子会去主动钻研那些枯燥的经史子集？
又有几人能通晓治世安邦之策？
多数男子连字都认不全，更别提与她论政了。
这个苏妲己，谈吐间条理清晰，见解虽略显青涩稚嫩，却不乏独到之处，绝非死读书的呆子。
这让她颇感意外。
“看你吃的这般急，像是饿了许久。”
武明月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妲己拿着锦帕的手一顿，脸颊更红了些，小声回道：“陛下……宫里的饭菜太香了，臣妾一时没忍住。”
他这老实又带着点委屈的模样，让武明月心中莞尔。
先前只当他是个空有其表的病弱美人，未曾想，倒是个内秀的。
看来，这苏妲己，或许不仅仅是个摆设。
武明月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眼底划过一丝兴味。
“既喜欢，以后常来便是。”
苏妲己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不愿意？”武明月挑眉。
“愿意愿意！臣妾愿意！”苏妲己连忙点头，像是怕她反悔一般。
看着他这副模样，武明月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后面的时间，武明月就继续她的工作。
苏妲己，感觉到很无聊。
于是，他都也不敢动。
干脆直接在女帝武明月的腿上睡觉好了。
并且还有睡枕不是？
时间过的飞快，一下子就到了晚上。
窗外的月亮已经升得老高，清冷的辉光洒在书案上，将堆叠的奏章映出长长的影子。
更漏似乎也滴答得慢了，提醒着夜已深沉。
武明月低头，怀里的人睡得正沉，呼吸均匀绵长，嘴角那点被她擦拭过的痕迹几乎看不见了，只有脸颊还带着先前吃饱喝足后的淡淡红晕。
他睡着的样子毫无防备，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像个乖顺的孩子。
今天真是……出乎意料。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胆怯、甚至有些娇气的小男人，脑子里竟藏着那样的惊天秘密。
火药……若真能成功试制并投入战场，大武的危局，或许真的能迎刃而解。
她又看了看苏妲己毫无防备的睡颜，那份全然的依赖和信任，让她心头某处微微发软。
真是……捡来的麻烦精，也是捡来的宝贝。
总不能让他就这么在她腿上睡一夜。
明日早朝，怕是她自己的腿都要麻了。
何况，书房终究不是睡觉的地方。
她定了定神，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手臂的位置，一手托住他的背，一手穿过他的膝弯，确保能稳稳托住他。
她暗自掂量了一下，比想象中要轻一些，但也是个成年男子的分量。
这动作对她而言不算吃力，只是感觉实在有些……新奇。
身为女帝，她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掌控一切，像这样亲自抱着一个睡熟的男子，还是头一遭。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尽量平稳，生怕惊醒了他。
怀里的人似乎感觉到了动静，不满地哼唧了一声，脑袋在她颈窝处无意识地蹭了蹭，像只寻找舒适位置的小猫，然后又没了声息，反而似乎睡得更踏实了，呼吸都带着满足的喟叹。
武明月身体微僵，随即感到一阵莫名的好笑。
这小男人，睡着了倒是比醒着胆子大，还敢在她身上乱蹭。
她低头看着那毛茸茸的发顶，几乎能闻到他发间清爽的香气，心底那点因国事紧绷的弦，似乎也松弛了几分。
算了，回寝宫吧。
她抱着苏妲己，迈步向书房外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却异常稳健，龙袍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无声滑过地面。
守在门口的内侍和宫女看到女帝亲自抱着苏妃出来，皆是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但旋即又恢复了镇定，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垂首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喘，迅速而无声地让开道路，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夜风微凉，拂过空旷的宫道，吹动着廊下的宫灯轻轻摇曳。
武明月抱着怀里温热的身躯，感受着那平稳的心跳和透过衣物传来的体温，竟觉得这深夜的宫闱长路，似乎也不那么冰冷孤寂了。
她步伐不变，朝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去。
寝宫内烛火通明，暖意融融。
武明月抱着苏妲己，穿过空旷的殿宇，径直走向那张宽大的龙床。
她的动作依旧很稳，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人放在柔软的锦被上，生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苏妲己陷入了沉睡，脸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呼吸平稳。
武明月站在床边，看了他片刻。这男人睡着时，倒是比醒着更让人省心。
她俯身，开始解他身上的衣袍。
男子的衣带系法与女子不同，她动作稍显生疏，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肌肤时，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
外袍、中衣……一件件褪下，露出他清瘦却匀称的身体。
替他盖好锦被，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
武明月这才转身，开始宽解自己的龙袍。
繁复的朝服被宫女们伺候惯了，自己动手倒也利落。
褪去外层的威严，露出里层柔软的寝衣，她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床很大，两人之间隔着不小的距离，泾渭分明。
刚躺下没多久，身侧的人忽然动了动。
武明月侧目望去，只见苏妲己像是感觉到了身边的热源，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朝着她的方向滚了过来。
不等她做出反应，一只手臂已经熟门熟路地环上了她的腰，整个人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了上来。
更过分的是，他一条腿还很不老实地抬起，准确无误地夹住了她的大腿，姿态亲昵又霸道。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带着淡淡的、属于他身上的清爽气息。
武明月身体瞬间有些僵硬。
“嗯？”
她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疑问，带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悦，又似乎夹杂着一丝错愕。
这小男人，睡着了胆子倒是肥了不少，手脚都敢往她身上招呼了？
她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睡颜，以及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和不安分的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算什么？把她当成人形抱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