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什莉看着赫索，微微皱起眉头，两人陷入沉默的无言中。
神明总是会抛出一些奇怪的问题，对吗。
他们所要的到底是这问题的答案，还是仅仅想要抛出这么一个问题呢？
赫索抬起手，那本在树枝的果子居然自动从枝头脱落了下来，飞到了他的手中，他接住果子，随即将果子朝爱什莉递去。
鲜红的果子像是吐着蛇信子的蛇，缠绕在赫索苍白的手中，随着手的靠近，不断地引诱着她。
爱什莉伸出手，然而却在即将接住那果子之时，一枚石头不知从何处打来，将赫索手中的果子击落在地上。
像是神明施舍给她珍宝，却又随意地丢在地上，像是打发路边的乞丐那样愚弄她一般。
果子从赫索的手中滚落，爱什莉有些疑惑地望向那石头打来的方向，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反观那本来鲜红的果子，此刻被石子打出了一个洞，掉在地上沾染上了一层灰与泥土。
“有些可惜呢，现在它只能埋葬在土壤之中了……”
爱什莉摇摇头，赫索看着那石子若有所思，随后对着爱什莉笑笑，“果子不止有这一个，莉。”
他想要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的回答于您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爱什莉反问回去，赫索听到后就这么静静地看向她，在与爱什莉目光交汇的片刻后，赫索对着她轻轻摇头。
“不……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爱什莉看着那地上已经脏了的苹果，和附近已经聚在一起的蚂蚁群。
“哪一种回答都好，不管是贪婪地将果子占为己有，还是看似温良恭俭地将果子送回果树的土壤中……”
爱什莉抬头看向赫索，“重要的从来不是问题的回答，也不是问题的本身。而是提出问题的人，与回答问题的人。”
问题，不过是探查一个人本质的桥梁。
赫索听到这句话对爱什莉笑着点点头，认可了她的想法，“是呢。可惜这果子脏了，没法儿送给你吃了。”
爱什莉摇摇头，“我并不爱吃苹果。即使它非常美味。”
赫索听到这句话后像是失算一般露出了欣慰又失望的笑，“诶呀……看来，我对你不够了解呢，莉。”
“您下次可以考虑送我甘甜的蜜橘。我会喜欢的。”爱什莉对着赫索笑笑，随即重新向赫索伸出绅士手。
赫索有些意外，语气里带着丝丝戏谑，“我刚刚那么捉弄你，你还愿意让我搭上你的手吗？”
“哦？您承认刚刚的石子是您故意为之的了？这不证明着您越来越接近神明的本质了吗——”
恶劣。
赫索愉悦地笑出声，笑得他整个人的胸腔都在颤动。他很喜欢爱什莉，也喜欢爱什莉给出的回应。
“我很喜欢你，爱什莉。”
爱什莉对着赫索笑笑，“感谢您的青睐。”
在两个人又并行了一段路之后，在山林的脚下彼此分别。
爪克正百无聊赖地瘫倒在桌子上，马上快摊成一只龙龙饼了，直到听见屋子的门被人推开，它才振奋起来，扑扇着翅膀，飞到空中迎接爱什莉的回来。
“爱什莉！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呀？我一睡醒都找不到你的人影。”
爱什莉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还没等爪克接着向下问，就突然听见了爱什莉的控诉。
“赫索就是个顽劣至极的神明，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
听着爱什莉突然这么大动干戈地宣布自己和赫索决裂，爪克有些好奇，“疑惑！困惑！难道，你上午和赫索出去了吗？”
压住心中的火气，爱什莉把今天的一切对爪克和盘托出，在爱什莉说完过后，爪克歪歪脑袋，似乎在用着它那核桃般大的脑子思索。
“唔……爪克不了解，可是神明都是这样啊。”
爪克这一句话让爱什莉愣住了。
对啊，神明都是这样啊……那她到底在生气什么呢？生气自己作为人类就要心甘情愿地成为神明的玩物吗？还是生气自己明明也为神明之躯却只能沦落到此的境地？
霎时间，爱什莉的脸色难看了不少，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将头埋在双臂间，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和刚刚瘫成饼的爪克相比也没好到哪儿去。
她是人类的身体，却拥有神明的意志。既不是真正的人类，也不是真正的神明。
她替人类表达对于神明的恶劣行为的不满，可不曾想过真正的人类在面临神明时真的会产生不满的情绪吗？
那这份不满到底是源于人类身躯的内心，还是她身为神明的内心呢？
如果这样，那她和那些傲慢，自作主张的神明，又有什么区别呢？
“爱什莉！爱什莉！你怎么了……”爪克很是着急地在爱什莉头上飞来飞去，小嘴还喋喋不休，似乎很是担心爱什莉的状态。
爱什莉终于从双臂中抬起头，沉默不语，没有回答爪克，终于在爪克没完没了的询问中，爱什莉开口问道：
“爪克，如果有一个上位者把你当成玩物一样，随意地逗弄你，你会生气吗？”
爪克歪歪头，随即学着人类一样，两个小前肢比着叉腰的姿势，“肯定会！”
“那如果那个上位者是神明呢？”
小爪克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那肯定不会啊……爪克面对神明时更多的是害怕，害怕神明降下惩罚，害怕大过了生气，自然就不敢生气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那她面对神明时依旧会生气，是因为她的意识也曾是神明……爱什莉似乎得到了答案，但她感觉到自己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她需要，求证更多的人……
下午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神明再来打扰她。爱什莉坐在木屋的窗前望着外边的景色，就这么发呆了整整一下午。
直到天空变成清洗画笔的水桶，蒙上薄薄的暗色，黑夜的女神又降临了。
“爱什莉？”
爱什莉被人从自己的世界中唤醒，她抬头看向窗外站着的鹿角女孩，“她”此刻正盯着自己，碧色的眼中带着疑惑。
“你的脸上看起来不太好，发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