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郎,一向可好?”
李淳风回头一看,只觉得惊悚,这祖宗怎么来了。
“殿下,你别为难臣。”
李承乾:……
他什么都还没说,怎么叫为难?
“李仕郎,你觉得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殿下前途一片大好,没必要执着回到后世。”
李承乾道:“象儿说你的算术很厉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先生可愿意收徒?”
不是让他送人回去,李淳风松了口气,突然又反应过来,就是让他送,他也没那个本事,真是白担心一场。
“收皇长孙为徒,殿下问过陛下吗?”
李承乾道:“放心,陛下他会同意的。”
李淳风道:“臣讲究随缘,殿下找上门,开了口,那就是缘分来了,只要殿下那里没有问题,臣也就没什么异议。”
还以为会有一番拉扯,没想到这么痛快,李承乾拜谢过后,闲聊几句,回到东宫,告诉李象准备拜师事宜。
李承乾过来问安,李世民赶忙把人叫进来。
“你这孩子,气性也真是大,朕无心之失,你一个月不来晨昏定省。”
李承乾道:“您别冤枉我,这一个来月,臣都在少府监,等臣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想着您都睡下了,这才没过来。”
听李承乾这么一说,李世民突然明白了,工部那么闲的部门,阎立本他们看着比马周还憔悴,感情是李承乾去少府监祸害人,连带工部也跟着受累。
“少府监那边,弄完了吗?”
李承乾点点头,“弄完了,臣脑袋都疼了。”
李世民道:“你没看阎立本的表情,你可真会折腾人。”
“干实事是瞎折腾,陛下这话说的,臣以后什么都别管了。”
一句玩笑话,又把这小祖宗惹到了,李世民心里暗暗叫苦。
“承乾,朕不是那个意思,这种利国利民的折腾,朕巴不得你天天折腾。”
李承乾道:“李淳风在弘文馆,辅导过象儿的算学,臣想要李淳风做象儿的师傅。”
李世民道:“李淳风?这不太合适吧?朕知道在后世,这种科研人员很厉害,可在大唐,这些终究不是正道。”
李承乾道:“不偷不抢,也算不上歪门邪道吧?象儿身后无人,做这些正道之人瞧不起的事情,才能护他一生平安。”
“象儿将来至少是个王爷,学这些,会受他人的白眼,他心里会怎么想?”
李承乾道:“臣不知道他为何执着算学,可臣知道,象儿他不会在乎那些。
觉儿出生之后,为了避免议论,臣对象儿颇为疏远,可他在臣心中的地位,从来没有变过。
钻研算学,是象儿的选择,臣必然全力以赴的支持。他就是要去经商,臣也会支持。”
李世民满脸嫌弃,宗室亲贵,不想着辅佐君上安邦定国,走这些偏门。
“那李淳风三天两头,就要出去云游,象儿做他的徒弟,你往后想要见儿子,怕是难了。”
李承乾沉默片刻,道:“父亲,我问您一句话,如果我回来在武德九年,宁死也不做太子,您会答应吗?”
李世民道:“承乾,玄武门惊天一变,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嫡长为尊的宗法,不仅是皇家的继承制度,也是世家大族的继承制度。
你不做太子,朕立青雀为嗣君,就等于公然挑衅宗法。打天下靠的是将军,治天下要文人。独木不成林,很多事情,朕就是想成全你,也成全不了。”
李承乾苦笑,“看样子,臣要是真的在那个时候回来,就只有一死方能解脱。”
“政敌之间是你死我活,但李建成没有什么过错,朕在玄武门杀了李建成,然后再逼杀自己的嫡长子,立青雀为嗣君,你有没有想过,人心的动乱?”
李承乾轻笑,皇帝终于肯承认了,他这个太子,不过是皇帝,表示他坚持宗法上嫡长子继承制度的棋子,以此类推,皇帝不是质疑李建成继承合法性而发动玄武门之变,是被逼无奈才发动玄武门。
“陛下的苦衷很多,天下大义,容不得我选择,我只能顺从。陛下,我的象儿,他不需要承担什么特定的责任。您从来没给过承乾的选择,如今也不愿意,让承乾给象儿一个选择吗?”
李世民哑然,猛地反应过来,李承乾在套他的话。
“承乾,对不起……”
久违的答案,李承乾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歇斯底里,反而格外的平静。
“那么,象儿拜师李淳风,父亲,您没有异议,对吗?”
李世民点头,道:“没有,就按你说的办。”
“那就请父亲下诏书,象儿拜师李淳风。”
一旦奏疏,并不能扭转人们思想认知,至少能让李象少受些流言蜚语。
李世民命张阿难进来,取了一纸空白诏出来,盖了印,交给李承乾。
“诏书内容,你自己起草。”
李承乾接了诏书,研墨,三两下写完,递给皇帝:“父亲,要看吗?”
李世民没看,只是伏在案上掉眼泪。
李承乾人都麻了,哭,哭,就不懂,被当做棋子的是他,他都没哭,下棋的人哭什么?
张阿难早就溜了出去,皇帝和太子独处,眨眼功夫就变修罗场,他还没活够,不想搭进去这条小命。
“父亲,你哭什么?象儿学算数,就是有人私下说,他不修正道,不学无术,那教子无方的也是臣。至于玄武门之变,必须要一个嫡长子做太子的事情,于臣而言,这事情都过去一千四五百年了,臣都不在乎了,也没跟您大吵大闹,非要您给一个说法,您有什么好哭的?”
李世民泣不成声,抽噎道:“承乾,你是真的没有心肠。”
“父亲,臣觉得臣很有心肠了,臣后来疯成那个样子,监国都没有胡来半分,您该满足了。”
“你我父子相处三年多,你难道看不出来,朕是真的把你当做儿子吗?”
李承乾沉默半晌,过期的工业糖精,伤不起。
“您在儿女上,运气可不好。您真心当做儿子疼爱的,一个杀子立弟,抽象程度直逼李元吉。另一个,您心里有数就行。”
闻言,李世民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明天要上朝,肿着眼睛去上朝,您拉的下脸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