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玄戈眉头一皱,“异类你们都接受?”
正常来说。
一群人用毒,一个人却医人,这不明显的不合群吗?
“没错。”
大巫点了点头,“因为那是我们苗疆唯一懂得医术的,尤其是治疗复杂的蛊毒,但后来,乌蒙仙……也就是你娘不见了。”
“他是离开了十万大山,去帮我父皇治疗病症。”
李玄戈眉头一皱,“最后成为了父皇的爱妃,甚至可以说,我父皇最疼爱的妃子就是我娘亲。”
大巫错愕了一下:“啥?你娘亲去治疗皇上?而且是最宠爱的妃子?”
“没错。”李玄戈点了点头。
大巫表情僵住了:“那不对啊……灭了整个乌蒙山的罪魁祸首,就是皇上啊!”
“什么???”
李玄戈的脸色大变,“这绝对不可能!我父皇最爱我母妃。”
没错。
他完全可以感受得到……
李焱就是最为疼爱母妃,否则当年也不会为了母妃,不仅不立皇后,更不立储君!
“不对!”
“根本不对!”
大巫一脸惊疑不定地盯着李玄戈,“你是来查乌蒙山灭族一事对吧?”
“没错!”
“如果是,并且皇上没有问题,他完全可以派人过来调查。”
“何必让您来?”
大巫的眉头,已经紧蹙成了一个川字,“而且这些年来,也没人抵达这儿调查此事。”
“我父皇暗中调查了不少次。”李玄戈双眼一眯,“但每一次都没有结果,所以必然是有人在暗中插手。”
“谁?”
大巫更懵了,所有人都跟着一脸迷惑。
李玄戈沉默了几秒,才眼神一闪:“那就要问你了,当年灭了整个乌蒙族的人,是长什么样?他们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另外乌蒙族的另外一个圣女乌蒙允如今哪去了?”
“那群人是一群穿着锦衣卫的人,手中的武器也是绣春刀。”大巫紧绷着神经,开始回忆了起来,“至于您所说的乌蒙族圣女……已经死了啊。”
“她没死。”
李玄戈斩钉截铁地否定,“她在乌蒙族出事的时候,正好出现在天竺国,而且当时是因为三十多具尸体的掩护下,才通过恒河渡入天竺国的,之后她又折返了大乾,但自此不知去向。”
“怎么会这样?”
大巫整个人都懵了。
所以。
他们以为的结果,其实不是真的?
他们明明记得。
圣女已经死了啊……
李玄戈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彻底明白了过来。
事情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得多……
换一句话说就是。
父皇命人来寻找真相的“真相”,是有人想要让他知道的真相。
相反。
大巫一等人知道的“真相”,也是有人特意传达的错误信息。
所以。
到底是谁?
是老四?
不对……
老四当初还没有出生,老四的母妃那时候更没有那样的地位,去操控这一切。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太后!?
他不太确定,所以需要进一步调查。
以至于。
他直接打断大巫一等人的思绪:“好了,你们也都别猜了,直接带本王去乌蒙遗址,懂?”
大巫一等人错愕了一下,便点了点头。
很快。
一行人开始继续前行,因为有大巫他们作为引路人,所以这一路上有惊无险。
直到暮色如血,将乌蒙山的轮廓镀上一层暗金时……
李玄戈踩着腐叶随大巫穿行在林间时,忽觉颈后窜过一丝凉意。
“这瘴气……”
赵硕捏着鼻子挥开藤蔓,眼睛突然瞪圆。
残阳透过参天古树的缝隙,将废墟的剪影投在他们脚下。
坍塌的吊脚楼斜插在淤泥里,风化的牛头图腾半掩在蕨类植物中,檐角残存的银铃锈成了青黑色,像凝固的泪。
“二十年前。”
大巫的骨杖戳进腐殖土,惊起几只萤火虫,“当年三万一千二百七十一口人,连襁褓里的婴孩都没有幸免,您说有圣女逃过一命,真的让人难以想象。”
李玄戈无视,他继续前行。
因为他依然不相信,这些人全部都死了,总有人活着,只是个别原因,才有了如今的局势而已……
蓦地!
“殿下!”
乌娅的惊呼从残破的圣坛方向传来,“您看这个!!!”
所有人闻言一愣,随之望了过去。
却见。
半人高的青铜柱斜插在祭坛的中央,密密麻麻的蛊虫经文间,赫然蚀刻着展翅的玄鸟。
“圣纹……”
大巫表情一松,随之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是乌蒙族的象征图腾,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问题不是这个!”
乌娅摇了摇头,随之指着自己的锁骨位置,“问题是我的锁骨位置,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此话一出,所有人呆若木鸡。
“让我看看……”
大巫猛然惊醒,就要去抓乌娅,吓得乌娅花容失色,急忙躲在了李玄戈的背后。
李玄戈用身体挡在了跟前,无语地望着大巫:“你干嘛?她又不是你婆娘,你那么着急做啥?”
“殿下,我……只是有点急了。”大巫的脸色都涨红了,“没有别的意思。”
李玄戈懒得理会,而是转身望向了乌娅:“你能给我看看嘛?”
全场:“……”
刚刚李玄戈还义正言辞呢!
结果这一会儿,还不是要看人家女孩子的锁骨?
李玄戈仿佛是看出了对方的表情,淡定地解释道:“本王这叫先请问,尊重人家的意思,哪像某些人,一上来就要强看!”
大巫:“……”
你直接报姓名呗?
李玄戈继续无视他,扭头看向乌娅:“乌娅,你……”
乌娅耳尖的绯色镀上一层金边。
她葱白指尖揪着靛蓝裙摆,绣着银蝶的衣领随着急促呼吸轻轻起伏:“殿下要看……便看罢。”
李玄戈挑眉瞥向大巫:“赵硕,带老先生去查验圣坛。”
“是!”
众人心照不宣地应了一声,唯独大巫时不时回头……待众人脚步声远去。
他伸手轻挑竹帘,腐朽木料应声而裂。
两人刚一踏入,乌娅好像受惊的小鹿一般,惊慌躲入了李玄戈的怀中。
“怕黑?”
他的手指上燃起随身的火折,暖黄光晕霎时填满狭小耳房。
原本有点惊慌失措的乌娅微微松了口气。
然后。
背靠着斑驳板壁。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指解开盘蛇银扣。
靛蓝布料如瀑滑落,凝脂般的锁骨处赫然栖着只展翅玄鸟,每片翎羽都晕着淡淡的靛青色。
“别动。”
李玄戈突然逼近半步,龙涎香混着硝石味扑面而来。
他修长的指节抚过胎记边缘,惊得少女肩头轻颤:“这玄鸟第三根尾羽有处断纹,与祭坛图腾分毫不差。
很显然。
如出一辙!
李玄戈双眼一眯,顺势望着乌娅:“你这东西,是谁给你弄的?”
“我母亲说,是我天生拥有的。”
乌娅微微别过脸去,通红的小脸宛如火烧一般,“对了,她的身上也有一个!”
“嗯?”
李玄戈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分明记得……
老板娘之前讲述的乌蒙族一事,好像轻飘飘似的,根本无关痛痒。
可如今似乎老板娘撒了谎!
她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刻。
李玄戈心中的狐疑,愈发的旺盛了……
“王爷,可……可以了吗?”
乌娅咬了咬唇,小声问道。
李玄戈猛然惊醒,随之替她拉起了衣服,说道:“可以了。”
“有没有帮到您什么?”
乌娅好奇地问道。
李玄戈哈哈一笑:“有,咱们去找赵硕他们,然后就回去。”
他很清楚。
继续往下寻找根本没有什么用了。
很明显。
如果老板娘真的有问题,那他们来这儿寻找根本无济于事。
换一句话说……
对方知道这儿有大巫在守着,所以不信他们能够进入。
以至于。
才会有恃无恐地让自己的女儿将人带过来。
但她或许没有想到……
李玄戈居然能够闯过那一关!
“啊?”
乌娅错愕了一下,“就这样回去吗?”
李玄戈点了点头:“没错,我想知道的事情,大概都已经了解到了。”
乌娅很疑惑,但还是懂事地没有过问一句。
很快。
他们追上了正在祭坛中展览的大巫一等人。
赵硕一脸错愕地迎了上来:“殿下,您……您完事了?”
乌娅:“……”
她的小脸,已经红成了一个苹果。
“啪!”
李玄戈一巴掌甩在他的脑门上,没好气的说道,“乱说什么呢?我们只是正常交流。”
“对对对。”
木钱瞪了一眼赵硕,随之不停点着头,“殿下,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先出山,回酒楼。”
李玄戈毫不犹豫的说道。
众人愣了一下,不明所以。
但李玄戈根本没有解释,反而是径直的离开……
众人对视了一眼,便匆匆的跟了上去。
……
天色漆黑如墨。
木兰县已经到了半夜。
李玄戈一行人踩着湿滑的青石板路回到了酒楼……
檐角悬着的褪色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拉得细长鬼魅,木钱抬手叩门的铜环声惊飞了梁上一串蝙蝠。
“吱呀——”
酒楼的门缝里透出暖黄的烛光,老板娘簪着银梳的身影映在门板上:“你们可算回……”
话音戛然而止。
她搭在门栓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因为。
她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大巫!
那个人,不应该是守在乌蒙山外围的存在吗?
他为何跟着过来了?
难不成是失败了?
还是说……
李玄戈他们已经发现了秘密???
她的表情都僵硬了。
因为。
她笃定李玄戈他们无法找到真正的入口!
因为大巫会阻拦他们!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大巫居然破天荒地跟着李玄戈他们一块儿回来???
这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阿娘熬了菌子汤,放了新采的鸡枞……”
乌娅抽了抽小琼鼻,随之抱着竹篓要往里挤,却被母亲横臂拦住。
穿着百褶裙的身影如一道铁闸,生生截断了满室暖意。
但李玄戈的靴尖却抵住了门槛:“允姨,竹鼠要烤焦了。”
他抬眸望向厨房方向,炭火噼啪声里飘来一丝焦糊味。
但他的话却让所有人都为之错愕了一下。
哈?
允姨?
什么意思?
老板娘的名字,难不成带了一个“允”字?
乌娅回过神来了,笑着说道:“殿下,您叫错了,阿娘的名字没有带一个允字,而是叫……”
“叫什么重要吗?”
“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随时随地都可以更改掉。”
李玄戈依然果断地打断了乌娅的声音,而那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老板娘。“您说对吧,允姨?”
此话一出,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