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肖泯雪执意要送宣凝回宿舍，说是担心何艺澄会再一次跑出来欺负她，有自己跟着也能保险一些。
既然是对方的一片好意，宣凝也不太好找理由拒绝，只能同他一道而行，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所说的话基本上都没太往心里去。
除了那一句。
“关于我的流言？”宣凝猛然抓住关键词，立马就向肖泯雪追问，“什么流言？”
肖泯雪有些诧异眨眨眼睛，“你居然还不知道？”
宣凝望着他摇了摇头，呆滞的表情中透露出如白纸一般的迷茫，以及隐隐约约的害怕。
托训练营里某些人物的福，宣凝现在都对流言八卦这玩意，产生了无法磨灭的心理阴影，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那些堪称神仙打架、群魔乱舞的版本，现在都还在江湖之中流传着！
“看来那些小练习生们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不错啊！”
肖泯雪勾唇轻笑，神秘兮兮地感叹了这么一句，也并没有直接回答宣凝的问题，而是从肩上挎包的小口袋里，掏出来几张被整整齐齐折叠好的纸，随手往她面前一递。
应该就是想让宣凝亲自去看吧。
那几张纸是清一色的横线格，感觉像是从什么笔记本上草草撕下来的。每一张纸上都用黑色中性笔写得满满当当，页眉的位置还打着两枚订书钉，更加方便整理与翻阅。
宣凝满腹狐疑地将其接过，仅仅只看完了最开头的一小段，就直接被气得灵魂出窍，脑袋冒烟。
没错，这是一篇cp同人文，写的是自己跟贺熙朝。
真真是满纸荒唐言，看者辛酸泪！
文笔那叫一个精妙，剧情那叫一个狗血，让宣凝一瞬间就回想起了十年前，那些藏在课桌底下偷偷看的古早言情虐恋小说。
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宣凝惊喜地发现这貌似还是篇连载文。
前面的故事情节她不知道，也不想猜，反正这一章的内容，是讲她跟贺熙朝经历了千辛万苦，她逃他追插翅难飞，孩子也是怀了流流了怀，终于在最后的最后，迈入了第三次婚礼的殿堂。
但在仪式即将进行到互换戒指的前一秒，夏程程突然冲进婚礼现场，带着宣凝逃婚了……
嘶！
头好痛，好像快要长出脑子了！
宣凝是一边在心里怒骂，一边又一目十行地继续往下看，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篇离谱同人文上，也不知道是何时停了脚步，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肖泯雪也不出言提醒，索性就陪她一块站着，还顺便挪了挪位置，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去下午时分的灼灼烈阳。
对于这篇同人大作，肖泯雪早就已经拜读过了，现在将其转交给宣凝阅览，很大程度上是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想看看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瞧瞧这脸色，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紫，紫里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绿，合在一起就是五彩斑斓的黑。
果然是长得漂亮的人，就连生起气来，都是这般可爱！
不知过了多久，宣凝才脸色难看地抬起头，猛地吸了一口周围的新鲜空气，满眼皆是沧桑。
可以确定，她刚刚经受到的打击果然不小，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死过好多次了，早就没有了那种世俗的欲望。
许是担心惹恼她，肖泯雪眼珠一转，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你知道这篇文是谁写的吗？”
宣凝死死攥着手中的几张纸，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我知道，我认得出来这个字迹，还有那独一无二的风格。”
以及文章最末尾处的署名，江水泱泱。
放眼整个训练营，估计只有江扬，能把狗血三角恋题材，写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
这恰恰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篇文章会兜兜转转地传到肖泯雪手上。
因为这俩本来就是一组的！
大概是江扬在练习室训练的时候，还在贼心不死地捣鼓这些玩意，然后就不幸地被肖泯雪抓到，顺势就将罪证给没收了吧？
不得不说，你们这些人还真是……呵！
看来没有手机的日子，确实是会把人憋疯，到最后不是内耗自己，就是祸害别人。
肖泯雪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慢条斯理道出实情：“现在你跟贺熙朝的绯闻，已经传遍整个训练营了，就连那些工作人员，都会时不时地在私底下议论呢！”
“我和贺熙朝之间是清白的，这些全都是无稽之谈！”
宣凝赶紧红着脸颊替自己辩解，眼睛也是水汪汪的，感觉都快要哭出来了。
“别担心，我知道。”肖泯雪本想拍拍她的头表示安抚，可手刚伸到一半，却又突然想起这个动作有些逾矩，便只好悻悻然地收了回去。
两人继续在路上走着，全程都保持着五十厘米左右的安全距离，不近不远，恰如其分。
肖泯雪平静地望了宣凝一眼，少女精致的侧颜在阴郁神情的衬托下，绽放出别样的风采，我见犹怜，“要是你们之间真有什么，就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
众所周知，只有那些带着特殊目的的假情侣，才会一个劲地炒作、一个劲地秀恩爱，一天到晚黏在一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
而那些还没有官宣的真情侣呢，一个个都避嫌避得厉害，即便同框了，也根本不会有任何暧昧的眼神交际，就是担心被别人挖出些什么真东西来，影响到双方的事业。
虽然有时候会存在一些比较复杂的特殊情况，但像宣凝跟贺熙朝这么一目了然的相处方式，肖泯雪可以百分之百断定，他们绝对不是真情侣。
“不过，也难免会有一些头脑简单的人，信以为真，万一把绯闻给传出去了……”
“那我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退圈喽！”
宣凝面无表情地接上下一句，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低下头，最后瞄了一眼那篇把自己气到升天的同人文，也是越看越难受，就像是拿着一块吃不了又甩不掉的烫手山芋。
没错，这种罪恶的东西，绝对不能留存在世上。
她一咬牙，徒手开撕，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手上就多了一堆稀烂的碎纸屑，看起来格外凄惨。
啊，现在终于舒服了！
肖泯雪眼睁睁地看着宣凝把那些碎纸屑，一股脑全都扔进了垃圾桶，抿嘴轻笑，眼尾缠绕着化不开的宠溺，“往好的地方想想吧，这于你来说，其实也不全是坏事。”
宣凝闭眼冷哼，满是不屑，“跟一个有女朋友的男明星勾搭在一起，还能是什么好事吗？”
“至少那些对你心怀不轨的人，在知道你背后有贺熙朝做靠山时，必定会有所收敛，就像是刚才的何艺澄一样。”
“这种小概率事件，谁又能说得准啊？而相比之下，我的名声可是坏得彻彻底底了！”
听到这话，肖泯雪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假思索地说道：“在娱乐圈里面，有个好名声，还不如有个好金主来的实用！”
“制片人也绝对不会因为你的私生活干净，就直接把最好的资源都留给你。”
而且职场性骚扰以及职场潜规则，在这个圈子里，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小概率事件。无论是男是女，只要长得好看且没什么背景的，多少都会遭遇那么十几次甚至几十次，恍若家常便饭，不管怎样逃不掉的。
守着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并不能换来什么实质性的好资源，反而还更容易成为某些上层人物的目标，毕竟那些人就喜欢清纯的、干净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只有逼良为娼，才能更好地显现出他们的权势与地位。
所以在肖泯雪见到宣凝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知道对方日后必定会危机重重，那张脸便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双刃剑，有人想要怜惜她，保护她，也会有人想要强占她，摧毁她。
偏偏宣凝自个到现在都还浑然不觉，肖泯雪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好在她阴差阳错地攀上了贺熙朝，算是有了个比较可靠的保障，肖泯雪也可以稍稍放心下来了。
宣凝愁眉苦脸地哀叹一声，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依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如果这件事情被传到网上，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要是仅仅在业内传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害怕的就是不小心曝光出去，一家家营销号全在那蓄势待发，还有好事网友们的添油加醋……
接下来呢，就是热搜大爆炸，黑料满天飞……
到最后，自己肯定会声名扫地，事业崩盘，还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所有艺人的反面教材……
嘶，太可怕了，实在不敢再细想下去！
好一个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别担心，这些也都只是小事而已。”
肖泯雪及时递给了她一包纸巾，示意她擦擦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对于这种娱乐圈花边新闻，网友们大多都是凑个热闹，看个乐子，除了你原来的黑粉之外，根本没几个人会真的因此而讨厌上你。”
“而且贺熙朝既然铁了心地要护着你，就一定会提前制定好周密的公关策略。到时候各方辟谣一出，你不仅毫发无损，还可以顺带赚一波流量。”
肖泯雪的一番分析头头是道，宣凝瞪大眼睛愣了许久，最终也只能呆呆地感叹一句：“还可以这样啊……”
所以说，自己和贺熙朝炒绯闻，其实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可宣凝心里始终都有一些膈应，不太愿意接受这一切。
自己根本就不喜欢贺熙朝啊，而且贺熙朝本人也是有女朋友的，自己现在的行为在外人看来，不就是……不要脸的知三当三？很明显是不对的嘛！
宣凝一直以来的道德感，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做出如此恬不知耻的事情来，即便这只是一段用来迷惑旁人的假戏。
可殊不知在这娱乐圈里，所谓道德感，就是最最没用的东西……
突然之间，宣凝灵光一现，迅速扭过头去找肖泯雪求证：“所以之前那些在事业上升期被爆出有恋情瓜的女明星，不是因为她们不敬业，而是因为她们在寻找靠山保护自己！？”
什么攀龙附凤、嫁入豪门，抑或是找个比自己大几十岁的资本家……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只是为了自我保护而已，只是不想让自己沦落为高层资本的玩物。
伺候一个老色批，总好过伺候千千万万个老色批。
肖泯雪嘴角微扬，不置可否，看向宣凝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看来你真的是一点娱乐圈规则都不知道，你公司老板没教过你吗？”
宣凝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带着满脸的单纯如实说道：“我公司老板，就是我自己。”
“……”
对哦，这人的“公司”其实就是一个家庭作坊。
小作坊的规模不完善，专业性也不够，很多时候都会把公关工作弄得一塌糊涂，也没能力帮助艺人获取更优质的资源。
不过它们在保护自家艺人的方面，倒是完全没得说的，至少不会瞒着艺人签下什么不平等的阴阳合同，也不会强迫艺人去参加那些气氛暧昧的饭局。
所以宣凝才会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她在此之前，确实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
“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笨了？”宣凝怯生生地抬起头来，飞快地瞥了肖泯雪一眼。
肖泯雪赶紧止住了笑，一本正经否认道：“没有啊！其实这些东西也不用刻意去教，只要你在娱乐圈待久一些，自然而然就会明白的。”
“而且我很羡慕你，可以被人保护得这么好……”
不用接触那些肮脏的交易，也无需过早地为自己套上锋芒。
肖泯雪时常都会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选择签约漫泽尔娱，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过往的记忆再一次无可避免地涌上心头，肖泯雪下意识咬紧了牙关，独自咽下几分屈辱与不甘。
“嗯？”
宣凝只是稍微眨了下眼睛，对方的脸色突然变得阴郁起来，如同乌云遮去暖阳，浓雾掩盖青山。
他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可自己前因后果都不知道，又到底该怎么安慰他呢？
宣凝在思索过程中，情不自禁发出来的一声困惑，也恰好就唤回了肖泯雪的理智，让他得以从最深处的梦魇里脱出身来。
不行，我绝对不可以让她知道那些事情……
“哦，对了，既然贺熙朝这么赏识你，我觉得你还是找个时间，好好跟他道个谢。”
“你说这一切都是贺熙朝精心安排的？”
肖泯雪切换话题的手段，属实是有些僵硬。不过宣凝为了顾忌他男人的面子，果断装作浑然不觉，顺着他的思路就往下接：“我跟他非亲非故的，他又为何要帮我？而且他也从来都没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宣凝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肖泯雪的回答是：“这些，你应该亲自去问他。”
亲自去问吗？
嗯，也确实是该好好审问一下，搞清楚贺熙朝这货到底是安着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