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篝火已经燃尽,只剩下灰烬中零星的火星闪烁着最后的余温。
几个丫鬟相互依偎着,蜷缩在墙角,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仍在经历着昨夜的惊魂。
赵三郎一夜未眠。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破庙外渐渐清晰的荒野轮廓。
逃出生天只是第一步,如何安全返回汴京,才是眼下最大的难题。身边的这几位娇滴滴的姑娘,尤其是苏晴,更是让他感到责任重大。
苏晴也醒了,或者说,她也几乎没怎么睡。她安静地坐在赵三郎不远处,双手抱着膝盖,目光投向庙外那熹微的晨光,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经历了昨夜的生死逃亡,她身上的那份沉静似乎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醒了?”赵三郎察觉到她的动静,侧过头,声音有些沙哑。
“嗯。”苏晴轻轻应了一声,抬起头,对上赵三郎布满血丝的眼睛,“赵公子,你也一夜没睡吗?”
“习惯了。”赵三郎耸耸肩,扯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以前在街面上混的时候,为了抢个好地盘,通宵蹲点是常事。这点小场面,不算什么。”他轻描淡写地带过,顺便又给自己那“混混”身份加了点佐料。
苏晴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有追问。她转头看了看仍在熟睡的丫鬟们,轻声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正是赵三郎思考了一夜的。
“还能怎么办?回城。”赵三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此地不宜久留。那些绑匪吃了这么大的亏,烧了老巢,丢了人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天亮之后,他们很可能会派人四处搜寻。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苏晴看了一眼外面荒凉的景象,又看了看自己和丫鬟们身上的粗布衣裳和狼狈模样,“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回城?万一遇到……”
“放心,”赵三郎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有三哥我在,保证把你们安安全全地带回去。”他拍了拍胸脯,虽然衣服破旧,但那股子莫名的自信,却奇异地让人感到安心。
“咱们不能走大路,得抄小道,尽量避开人烟。”赵三郎走到破庙门口,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地形,“我记得逃出来的时候,似乎是往东南方向跑的。汴京城应该在我们的西北方向。我们得先找到水源,然后辨认方向,找一条隐蔽的路回去。”
“找水?辨认方向?”苏晴有些茫然,这些对于养在深闺的她来说,实在太过陌生。
“嘿,瞧我的。”赵三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走到庙外,深吸了一口清晨带着草木气息的微凉空气,然后像只猎犬一样,耸动着鼻子,仔细嗅闻着。
“空气里有水汽,而且那边草木似乎更茂盛一些。”他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应该有河或者溪流。”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几颗尚未完全隐去的星辰,嘴里嘀咕着一些苏晴听不懂的话,像是在推算着什么。
片刻后,他胸有成竹地转过身:“方向也大概清楚了。走,先去找水!人是铁饭是钢,水是命根子,没水可撑不了多久。”
他叫醒了两个仍在迷糊中的丫鬟。姑娘们醒来后,看到赵三郎,想起昨夜是他带着大家逃出生天,恐惧稍减,多了几分依赖。
“都打起精神来!想活命就跟紧我!”赵三郎简单粗暴地给她们鼓劲,“别哭哭啼啼的,留着力气赶路!”
虽然话语不怎么中听,但确实有效。那两个丫鬟擦了擦眼泪,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赵三郎在前开路,苏晴紧随其后,丫鬟们跟在最后面。一行人离开了破庙,朝着赵三郎判断的方向走去。
荒野上的路并不好走,杂草丛生,遍地碎石。几个女子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十分艰难。
赵三郎不时停下来,或者伸手拉一把,或者折断挡路的荆棘。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鲁,但那份不容置疑的“中央小空调”行为,却让苏晴看得眼神有些“怪异”。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果然听到前方传来了潺潺的水声。拨开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出现在眼前。
“有水了!”一个丫鬟惊喜地叫出声。
众人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赵三郎当先走到溪边,掬起一捧水尝了尝,确认没问题后,才招呼她们过来。
姑娘们如同看到了救星,纷纷跑到溪边,贪婪地喝着甘甜的溪水,又用冰凉的溪水擦洗着脸上的污垢和烟尘。
赵三郎则在溪边仔细观察起来。他发现了一些零碎的脚印,但看起来并不新鲜,不像是追兵留下的。他又在溪流下游不远处发现了几株看起来可以食用的野菜。
“运气不错,今儿早上能加个餐。”赵三郎麻利地采摘了一些野菜,用溪水洗净。他没有生火的条件,只能让大家暂时生吃。
“这个……能吃吗?”一个丫鬟看着手里绿油油的叶子,有些犹豫。
“放心吃吧,死不了人。”赵三郎自己先塞了一把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小时候闹饥荒,观音土都啃过,这点野菜算什么山珍海味了。”
苏晴看着他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又想起他昨夜熟练生火的场景,心中越发好奇。这个自称“开小饭馆的”,似乎懂得的东西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他口中的“小时候”,又经历过些什么?
她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地学着赵三郎的样子,小口地吃着野菜。味道有些苦涩,但饥肠辘辘之下,也算难得的补充。
简单地补充了水分和吃的,赵三郎再次辨认了一下方向,准备继续赶路。
“赵公子,”苏晴忽然开口,“我们这样……赤手空拳地回去,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再遇到歹人……”
赵三郎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看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确实是个问题。他摸了摸下巴,目光在周围扫视着。
“嗯……你说得有道理。”他沉吟片刻,走到溪边几棵手臂粗细的小树旁,用力将其折断,然后在身边找了块还算得上“锋利”的尖石,开始削砍起来。
“唉,早知道就把柴房藏好的石片带上了”
没过多久,几根简易的、顶端被削尖的木棍就成型了。
“喏,一人一根,拿好了!”他将木棍分发给苏晴和丫鬟们,“虽然比不上真刀真枪,但真遇到不开眼的,捅他一下也能起点作用。记住,往要害招呼!眼睛、脖子、裤裆!别手软!”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股子狠厉,让几个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苏晴接过木棍,入手沉甸甸的。她看着赵三郎,只见他脸上虽然带着痞气的笑容,但眼神却异常认真。她明白,这是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教她们如何在险恶的环境下保护自己。
“多谢赵公子。”苏晴低声道。
“客气啥,现在咱们是同舟共济。”赵三郎摆摆手,将最粗壮的一根木棍握在自己手中,掂量了一下,“走吧!争取天黑前找个能落脚的安全地方。”
一行人再次上路。这一次,气氛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手里握着“武器”,虽然简陋,但终究给了这些弱女子一丝心理上的安慰。而赵三郎的存在,更是如同定海神针。
他们沿着溪流的下游走了一段,然后转向西北方向,进入了一片相对茂密的树林。林中的路更加难行,光线也暗淡了许多。
赵三郎走在最前面,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手中的木棍紧握。苏晴紧跟在他身后,目光不时落在他的背影上。这个背影算不上高大伟岸,甚至有些单薄,但在此时此刻,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们沉默地走着,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
忽然,赵三郎停下了脚步,猛地一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噤声。
苏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木棍。
只见赵三郎侧耳倾听片刻,然后压低声音道:“前面……好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