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众人此时正齐聚于那庄重肃穆的院试大门之前焦急的等待,尤其是贺老太爷,他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此刻更是充满了殷切的期待,不断地朝着院内张望,左顾右盼的。
一茬一茬的人从院试内鱼贯而出,就在这时,只见门内一个小厮高高地站在台阶之上,扯着嗓子大声喊道:“诸位莫急,复试结果明日再来看!”
终于,贺景时和贺景旭两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门口。两个人看上去皆是疲惫不堪,仿佛打了一场极为艰苦的鏖战。尤其是贺景旭更为明显,他双眼微眯,几乎快要睁不开了,脚下的步伐也是摇摇晃晃的。
贺景春远远地瞧见贺景时从门里走了出来,高兴得脚下生风般朝着贺景时狂奔而去,贺景时看到贺景春朝自己跑过来,不由得想起自己府试那会刚考完出来,看到贺景春也是这样朝着自己跑过来,结果刚跑一半呢,整个人儿却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毫无征兆地、水灵灵地、直挺挺地扑倒在了地上,当时吓得他把手中的食盒一下子就撒在地上了......
想到此处,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心有余悸,手里的食盒这一次捏的可紧了,生怕重蹈覆辙。他这次也怕景春受不住身子,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突然支撑不住身体倒下,赶忙也朝着他跑过去,嘴里还喊道:“慢些,慢些!”
等汇了合,景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贺景时的大腿:“祝大哥哥通过正试,可以复试!”边说边扬起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笑得格外灿烂,甚至透出几分傻气来。
“呵。”此时的贺景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颇为自傲地仰头轻哼一声,在那臭屁道:“你大哥我何许人也?”然而,他话音未落,一旁的贺景旭却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故意调侃他:“哦呦?是谁刚才和我说下午的诗没写好?这会子倒是威风起来了。”
贺景时听了这话慌忙伸出双手死死捂住贺景旭的嘴巴:“嘘——别说!被听到要被骂的!”他瞧见自己的祖父和母亲都往这徐徐走来。
于是,二人赶忙收敛神色,行了个礼,贺老太爷也没多问什么,他转头对身旁正忙着嘘寒问暖的二夫人嘱咐道:“你记得让店家留下今天的雅间,明天若是得了消息了,我到时候再亲自过来,你们就不必再跟过来了,没得浪费你们时间。”
说罢,让秀河就在店里住下,一出榜就回家告知。
府里,贺景时到了霁月堂来找景春,面上说是来找景春,实际上来这泡温泉才是他俩的第一正经事,他大摇大摆的带着贺景旭,两人有说有笑地径直朝着温泉方向走去了。
景春当时正端坐在桌前看医书,他最近已经学《本草》了,这几日齐国安正抓得紧,稍有不慎更是要打板子,景春住在齐府更是逃不过,搞得他现在一看到板子,他就想发抖。为了不被打板子,便整日苦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丰穗的声音响起:“三少爷,大少爷和二少爷往温泉的方向去了。”
景春听了这话缓缓抬起头,便让丰穗准备好热热的桂枝甜汤和毛巾:“记得汤要热热的,泡着温泉呢,喝冷的对身体不好。”丰穗应诺后便转身匆匆离去。
温泉池子旁边的茉莉花早已经开了,形成了一小片洁白如雪的花海,那淡雅的香气如同一缕轻烟,袅袅地弥漫开来,与温泉升腾起的丝丝烟雾气相融合,十分的令人陶醉。贺景时和贺景旭早就泡在池子里面了。
丰穗这时候端了热饮和毛巾过来,十分恭敬的朝着两位少爷道:“......这是三少爷特意吩咐准备的桂枝甜汤,他说泡温泉需得喝热饮才对身体好呢。”
说完,他便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静静地站在一旁,垂着手等待吩咐。
贺景旭不出声,而一旁的贺景时则微笑着向丰穗示意让他先退下,关切地看向沉默不语的贺景旭:“怎么了,今天怎么如此安静,一言不发的。”
贺景旭缓缓睁开眼睛,但眼神中仍透露出深深的疲倦。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略带沙哑:“没什么好说的。大哥,我今天考了一整天,实在是太累了。”说着,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是微微翘起,流露出一丝不屑的弧度。
贺景时见状,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默默地凝视着看了他一会儿,默默地摇摇头。
待贺景时舒舒服服地泡完温泉后,贺景旭先回去了,而贺景时却要转身去了书房找贺景春。贺景旭离开前还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大哥,别和那个病秧子走太近了。娘生的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才是至亲骨肉。”
他示意丰穗不要进去通传,自己悄悄地走进去,不禁在想,景春这院子里贴身伺候的人太少了,只有一个丰穗和一个常妈妈,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几个愣头青,在负责看院和洒扫浆洗之类的事情。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门前,悄悄打开一条不大的缝隙,然后闪了进去。他是第一次进到这个三弟弟的书房的,目光扫过屋内,屋内摆设虽不名贵,但每一件物品的造型和搭配倒是有趣,尤其是各种兔儿样式的瓷器,摆放着一些茉莉花在里面,错落有致地点缀其间。
如水的月光恰好洒落在屋外的水池之上,微风拂过,池面泛起层层波光,通过窗户纸照映映到屋内,形成一片片闪烁不定的光影,煞是好看。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三弟弟桌子上的砚台,是一个非常大的砚台,几乎占据了快一小半的桌子,砚台上刻着兔子望月。
那群兔子被雕刻得活灵活现的,祥云和桂花树互相交错,十分有趣,连白玉笔架上都刻着几只错落有致的兔子在捣药。
他听了自家大姐说过,这病秧子的文房四宝基本都是齐院判慷慨相赠而来的,他只要一对比一屋子的东西,就知道哪个东西是齐院判所赠,因为他一向对三弟弟出手大方,毫不吝啬,所以东西的质地和成色皆属上乘之选。
比如那个水仙花青玉的镇纸,温润细腻,色泽淡雅。正在放着茉莉熏香的镂银猫儿案头的四方熏炉造型别致,工艺精湛……如此等等,这屋子里竟有一大半是齐院判所赠。他当下就确定了,贺景春很得齐院判的青睐。
景春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在查典籍,一边看着《本草》,又一边做笔记,而贺景时已经悄然来到书房有好一会儿了,但景春却丝毫没有察觉。
贺景时见景春如此专注,也不好打扰,于是便随意地走到一旁的多宝阁前,随手拿起几本书翻看起来。一看大多都是医书,还有很多怪谈杂记和地方县志。他这才注意到贺景春身后竟然没有书架,而是光秃秃的一面墙,反倒是这整个书房的四周却被密密麻麻的书架和多宝阁所环绕,上面堆满了许多的书。
他便随便捡了一本书后,静悄悄的坐在椅子上看书。一时间,整个书房里只听得见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