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慕和跟谈秋荷他们一家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安慕和也重新认识了谈秋荷,前面二十多年,安慕和住在城里,以前家里条件好,他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来到乡下,还是寄住在他以前从未想过的农村人家中!
谈秋荷没什么文化,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种地、干活!
可就是这样的谈秋荷,为他争取了两三次轻松的活儿,她的坚韧、她的不懈努力,对儿女那份拳拳爱子之心,更是让他动容。
所以,当谈秋荷问起时,安慕和沉吟片刻后,说了起来:“我父亲前年过世了,他是被……打倒的,死后,他被人挂起来……”
安慕和声音平和,“我母亲是个柔弱的女人,家里弟弟妹妹年纪还小,除了两个正在上学的弟弟妹妹,我的二弟,高中刚毕业,如果没有工作的话,就该是他下乡了,所以,我把工作给了他,我下乡了!”
说到这里,安慕和自嘲一笑,谈秋荷不太懂他为什么要自嘲。
“其实乡下也挺好的,什么都好,大多数乡亲们都很质朴,很善良,我一个人干这么多活儿,他们也就嘴上说说……我在乡下挣得挺多的,我自己也用不上什么钱,给家里的弟弟妹妹寄回去,让他们好好念书!”
谈秋荷想问他,你对家里付出这么多,过年了,也不是很远,为什么不回去过年呢?
安慕和笑了笑:“我就在村里过年,少一个人回去,家里也能轻松一些!”
安慕和似乎看出了谈秋荷的疑问,他笑得很温和。
还别说,哪怕此刻的安慕和有些狼狈,但难得看到安慕和的笑容,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文质彬彬,笑起来还挺好看。
当然,谈秋荷都三十好几了,她只是觉得好看,也没别的想法,闻言,就说了一句话:“那行,今年我们一起过年吧!”
一晃就到了过年这天,谈秋荷早早地就起来开始准备今天的年夜饭,她跟郑钦和也说了,除夕和初一这天休息,初二给他送菜去。
几个孩子也早早就起来帮忙。
今年这个年,过得还不错,谈秋荷见李红兵还穿着去年给他做的那双棉鞋,赶紧叫他换了新的棉鞋:“你那鞋子都不能穿了,换下来,等我抽空重新缝一缝!”
李红兵进屋重新换了鞋子,谈秋荷给三个孩子都做了一身新衣裳,身上没什么债了,还攒下了两百多块钱,加上卖猪的钱、工分换的钱……现在手里也有好几百块钱了,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可见,这人只要不去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会过得非常好!
“红英,你们把新衣服换了吧!”
谈秋荷刚说完,李红英就从屋里跑出来,无比臭美地站在谈秋荷面前:“妈,你看,好不好看?”
谈秋荷给李红英姐妹俩扯了好几尺红色的格子布,现在买成衣太贵了,一般都是买回来自己做,她不会做别的款式,就只会做一种类似西装的衣裳,她还给孩子们买了好几颗黑色的圆形纽扣,红色配黑色,看着还挺好看的。
李红英和李红月就等着穿新衣裳了,所以,不用谈秋荷说,两个小姑娘早就穿好了。
谈秋荷放下手上的活儿,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下,还叫李红英转了一圈,然后走到她身边,给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我女儿长得真好看!这衣裳也衬你,嗯,将我女儿衬得更加好看了!”
李红英瞬间羞红了脸,但看得出来,她真的好开心,进屋将妹妹拉了出来:“妈,你看妹妹!”
谈秋荷看着李红月长到自己胸口的毛茸茸脑袋,眼神柔软得不行,她拉着女儿的手,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好看,我的女儿都好看,看看,我们家红月也长成了个半大姑娘了,真漂亮!”
李红英骄傲地仰起头:“妈,我们都有新衣裳,你的新衣裳呢?今天你也穿新衣裳呗?”
谈秋荷一愣,自己的新衣裳?
谈秋荷压根就没想起自己来,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洗得发白、打满了补丁的衣裳:“妈这衣裳还能穿呢,等明年吧,明年有钱了,我也给自己买一件好看的衣裳!”
听到谈秋荷的话,李红英和李红月脸上的喜悦之情,一下子就消散了许多,她们扯着自己的衣角,再看看谈秋荷身上的衣裳,默默进屋换下了衣裳。
谈秋荷不解:“怎么了?不喜欢吗?怎么都换下来了?”
李红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李红月小声说:“妈妈,我们还是不穿了,先放着吧,等走亲戚时再穿!”
谈秋荷笑了笑:“哪有什么亲戚,别人都觉得我们家穷,没什么亲戚走动,穿着吧,好看!”
早饭随便蒸了点红薯和土豆,蘸着辣椒水就对付了一顿,今天的重头戏是晚上那顿年夜饭,家里好几年没吃过饺子了,谈秋荷还打算晚上再包点饺子。
长豆角和茄干这些干菜用开水浸泡着,等泡发后,切成小段,今天的她夹出来两块油泡的肉,半块腊肉来做年夜饭,所以,基本上每个菜,谈秋荷都放了点肉。
长豆角炒肉,胡萝卜丝炒肉,茄干炒肉……
都是各种炒肉,谈秋荷还做了一道大菜,梅菜扣肉,她还是以前看别人做过,自家是没有机会做的,但今年他们家养了一头肥猪,忙忙碌碌了一年,也该让孩子们好好吃一顿了。
傍晚,李红兵就进屋拿了香烛纸钱,谈秋荷见了,小声叮嘱他:“那些纸钱都烧了吧,求你爸爸在地下保佑你们兄妹三人长命百岁!”
按照白鹭乡这一带的习俗,今天过年,是要去祭祀先人的,哪怕是前几年闹得非常凶,也没能阻止大家去祭拜先人。
更何况李立国还是烈士!
李红兵带着弟弟妹妹去了菜园那边,谈秋荷看着他们的身影,也暗暗在心里说:李立国,你真要是能听到的话,这辈子,一定要让你的孩子们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
等李红兵他们从菜园那边回来,李红英和李红月情绪还行,李红兵则有些悲伤,弹起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老师没回去过年,咱们住在一个屋檐下,你去叫安老师来吃年夜饭吧,顺便去你隔壁解放叔叔家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