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宋词安急切呼唤，“您怎的才出幻境？”
忘忧仙君雪白的耳垂染上薄红，目光却死死钉在古申身上不肯偏移。衣袖下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将“苦海”二字铭文擦得发亮。
宋词安并没有注意到师尊的窘迫，追问：“您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声音里满是关切。
忘忧仙君抿了抿嘴，脸上又腾起一抹绯红，终是闭口不言。
“师尊？”
“闭嘴！”师尊的呵斥轻得像片雪，颈侧却浮起更深的绯色。他不动声色地往徒弟身边靠了靠，靴尖正抵住宋词安染血的衣摆。
宋词安立刻噤声，心里却已偷笑出声。
宋词安余光扫过西沉的血月，脸色骤变：“古申！你还有何招数……”
话音未落，古申枯瘦的手已从袖中掏出一枚布满铜锈的玄黑古铃。铃身雕刻的巫妖文在月光下渗出暗红，未及细看，一阵刺骨寒意已钻入太阳穴——
“叮——”
铃声荡开的瞬间，整座祭坛的空气都随之震颤。宋词安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无形之手攥住，七绝剑上的金龙痛苦地蜷缩起来。
“叮叮——”
第二声铃响接踵而至，血池表面炸开无数细密波纹。师徒二人强忍眩晕提剑疾刺，古申却如鬼魅般飘退，枯指始终紧扣铃柄。
“吼——！”
第三声铃响淹没在震天咆哮中。血池中央的巫妖王猛然睁眼，眼眶里跳动的已不是磷火，而是与古申如出一辙的银芒。
宋词安剑尖轻挑，冷笑着对古申道：“你以为唤醒这老怪物，就能扭转乾坤？”目光扫过巫妖王仍被石封的半截小腿，“还是说……”他故意拖长声调，“你打算用自己的精血替他解封？”
话音方落，巫妖王眼眶中的银芒忽地一闪，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缓缓转向古申。
右臂抬起时，缠绕其上的傀儡丝如毒蛇般昂首。
“先祖明鉴！”古申仓皇后退，拂尘银丝与袭来的黑线绞作一团，“我乃您嫡系血脉啊！”
此话一出，巫妖王眼中星火大盛，更多黑丝自指尖迸射。古申狼狈挥动拂尘，斩断的黑线落地竟化作蠕动的血虫。
“有意思。”宋词安抱剑而立，忽觉身侧温度骤升——师尊不知何时已贴近他后背，灼热的吐息拂过他耳际：“词安还是这般聪慧。”
宋词安转身回抱师尊，唇刚搭上那温热脸颊，顿觉时机不对。
他神色骤然一凛，剑锋转向血池：“师尊，绝不能让这老魔彻底破封——”
话音未落，忘忧仙君眸中柔光倏地转冷。他抬首望向天际，血月已沉至山脊，在师尊眼底投下一片猩红：“需速战速决……”
“铮——！”
七绝剑与苦海剑同时长吟，却被古申歇斯底里的怒吼截断：“老不死的！我耗费数百年心血——”
“噗嗤！”
一根黑线骤然贯穿他的肩膀，却在入肉瞬间，古申的躯体突然塌陷成个巴掌大的傀儡。
十步开外，他真身踉跄现形，道袍已被冷汗浸透：“……竟是要被吸成人干？！”
血池突然沸腾如怒涛，巫妖王的咆哮震得铜柱簌簌颤抖。
古申眼中寒光乍现，身形如鬼魅般闪至巫妖王跟前。
他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声音嘶哑：“可笑老夫操弄傀儡数百载，今日竟要沦为你的提线木偶……”
低哑的笑声里浸满苦涩，话音未落，他周身突然迸发出刺目黑芒，皮肤寸寸龟裂——
“走！”
忘忧仙君一把扣住宋词安手腕，足尖轻点，瞬息间已退至百丈开外。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气浪掀得二人衣袍猎猎作响。
宋词安回首望去，只见祭坛处烟尘冲天，碎石如雨。翻涌的尘雾中，隐约可见巫妖王残缺的身影踉跄后退。
“古申他……”宋词安喉头微动，“竟选择自爆？”
忘忧仙君沉默颔首，侧脸在血色残月的映照下晦明不定。他收拢的指节微微发白，袖口沾染的几点血迹早已干涸成暗褐色。
烟尘未散，师徒二人已折返祭坛。
满地狼藉中，巫妖王的残躯半跪于血池中央，胸口碗大的窟窿里不断渗出黑沙——那是被自爆炸散的元神。
它缓缓抬头，幽绿的瞳孔忽明忽暗，最终在血月沉没的刹那，化作一尊青黑色的石像。
宋词安靴底碾过焦土，忽然踢到半片傀儡残肢。
焦黑的指节间，还缠着一缕未燃尽的苍黄布料。
“这……”
话音未落，整座秘境突然震颤。青铜柱接连崩塌，血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龟裂。天穹如同褪色的画卷，一寸寸剥落成灰。
忘忧仙君垂眸瞥了一眼傀儡残片，拽着宋词安踏上一块升腾的玉砖：“走。”
在他们身后—— 最后一缕血色月光消散时，整个秘境如镜面般碎成万千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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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冰原上，风雪刮过眉梢。
宋词安望着天际初现的晨光，看着一尘不染的空荡天空，忽然道：“就这样结束了？”
忘忧仙君轻轻拢紧他参差不齐的衣领，轻笑着回应：“不然呢？”
宋词安将人揽入怀中，凛冽的风雪却吹不散两颗相依的心。
他低头贴上师尊冰凉的额间：
“往后日出月落，都让词安做您的人间晨昏……”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