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菊和赵瑞刚见廖叔这般郑重,也不由紧张起来。
两人交换眼神的瞬间,胡秋菊已经把手摁在小腿上。
肥大的粗布黑裤里,一把短刀就绑在左小腿侧面。
赵瑞刚也将手摁在竹篓上。
只等廖叔一声令下,就立即抽出枪支递给他们。
三个人就猫在蒿草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廖荣生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盯着远处草丛里一个似有似无的模糊阴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根本就不到一分钟,只是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让赵瑞刚生出一种过了许久的感觉。
廖叔终于挺直了后背,回头轻松地笑道:“没事儿,估计是个野猫儿。”
胡秋菊顿时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廖叔,被你弄得紧张死了!”
赵瑞刚也长舒一口气,把露了一半的枪支重新塞进竹篓里。
廖荣生呵呵笑了两声道:“谨慎些总没错,刚刚看到远处蒿草异动。但在这种地方,耳朵比眼睛有用。荒草障目,只能听声辨别。”
赵瑞刚忙问:“这要怎么辩?”
廖荣生笑道:“门道太多,一时说不清楚。”
胡秋菊却道:“那您现在就说一点呗,正好实地教学!等我们回去了,再让瑞刚告诉彩云妹子!”
廖荣生想想,也对,便开口道:
“比如现在这个地方吧,要是人踩在这种带煤块的地面上,声儿就闷闷的,像是踩死人骨头缝。”
赵瑞刚忍不住“啧”了一声:“您这个比喻……”
廖荣生笑道:“理解就行。”
胡秋菊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他理解不了,但我理解!”
赵瑞刚心里腹诽:“又不算啥好事儿!”
廖荣生继续道:“刚才我就听到一阵轻微动静,一时拿不准,只能让你们静下来。”
“后来就听到声音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呼噜’声,紧接着是啃咬的脆响,还混着尖锐的爪挠声。是野猫儿的动静,错不了。”
赵瑞刚啧啧称奇:“我刚刚除了扒拉蒿草的声音,啥都没听见。”
胡秋菊也点头附和:“我也是!还是廖叔你耳朵好使!”
廖荣生不由笑道:“别忘了我可是侦察兵出身,这些都是看家的本事!”
虽然此次危机解除,但三人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目的地越近,危险性也就越大。
因为周边,很有可能会有土匪的落脚点。
在艰难地钻过这条狭窄的小道,又踩着随时可能塌陷的砖石,小心翼翼穿过大片坍塌的建筑区。
当爬过最后一片倾斜的水泥板时,眼前的视野骤然开阔。
“看,就在那边!”
胡秋菊喘着粗气,沾着煤灰的手指向前方。
赵瑞刚顺着她的手势望去。
视线越过半人高层层叠叠的杂草,就看到大约两百米外,有一片用高高的围墙圈起的建筑群。
围墙的墙体斑驳开裂,围墙外,大片草地向远处铺展。
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野兔子穿梭其中。
几人在杂草从中蹲守了半刻钟,确保周围无人才站起身来。
“不对劲儿啊。”赵瑞刚喃喃道。
胡秋菊点点头:“我之前就探过这附近,鞍阳钢厂车间密集,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么大范围的一片荒地才是。”
赵瑞刚蹚着野草慢慢往前走,一直走到围墙不远处。
途中就看到,荒草间时不时冒出锈蚀的钢筋头。
有的还缠着没有完全腐烂的安全网。
廖荣生弯腰拨开一片狗尾巴草,查探一番,道:
“这里还有混凝土基座,边角有木模板压过的痕迹,像是地基浇筑到了一半。”
赵瑞刚点头:“我猜,这里曾经在建新厂。还没完工,就赶上大毛紧急撤离。这种没盖完的车间没人管,慢慢就成了荒地。”
廖荣生和胡秋菊点点头,表示认同。
几人慢慢靠近围墙。
围墙表面的水泥有些已经脱落,露出内里破烂的红砖。
而在这斑驳的墙面上,有许多涂鸦似的向日葵彩绘,格外引人注目。
赵瑞刚细细观察那些彩绘图案。
那些向日葵的花瓣弧度十分夸张。
花盘的中央用深褐色和明黄色交织出旋涡状纹路,是典型的大毛风格。
赵瑞刚的手指轻轻抚过墙面凸起的颜料颗粒。
突然发现,每个花瓣上都有一些写的小小的数字。
数字细小如大米粒一般,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赵瑞刚有些吃惊,贴近墙面更仔细地看了起来。
彩绘已经斑驳不堪。
但他细细看过保存相对良好的花瓣时,不由惊讶,每个花瓣上的数字竟然都是相同的。
赵瑞刚陡然意识到,这些数字似乎在暗示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快速从竹篓里掏出纸笔,刷刷刷地抄写起来。
胡秋菊查看了一阵,发现了不少散落的红砖和木模板,甚至还有整捆未拆封的螺纹钢埋在草里。
她正要招呼赵瑞刚过来查看,就见他站在那里仔细地书写着什么。
“发现了什么?”她凑过去问。
赵瑞刚快速抄完那些数字,拿给胡秋菊看。
胡秋菊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是什么?”
赵瑞刚收好纸笔:“暂时不知道,先抄下来再说。”
不远处的廖荣生突然站直了身体,朝着围墙一侧使劲儿嗅了嗅。
开口问道:“闻着没?”
胡秋菊问:“什么?”
廖荣生眉头微皱:“空气里有一股子怪味儿,像是松香水泡了烂树叶子。”
赵瑞刚闻言,立即深吸几口气。
果然,风力裹着一些化学气味,像是劣质的油漆稀释剂混合了腐烂的水草。
吸进去喉头有微不可查的灼痛感。
赵瑞刚眉头一皱,心里有几分疑惑。
他猛地蹲下身子:“秋菊姐,你的短刀借我一用。”
胡秋菊不明所以。
但还是利落地掀起裤腿,拔出短刀,递了过去。
赵瑞刚接过,用刀刃挑开一大块草皮。
那股子味道越发浓烈了。
草皮下的黑土结着一些细密的白色结晶。
廖荣生迅速围了过来:“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胡秋菊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儿,但也蹲了下来。
却只看见普通的黑土和杂草:“没什么特别啊……”
廖荣生却道:“不对,你们看!”
他拨开一丛疯长的野草:“越靠近围墙的地方,这个草像是长得越好!”
赵瑞刚细细看去,果然。
越是靠近围墙,草叶越是油绿。
根茎粗壮得像是吸足了养料的藤蔓。
甚至砖缝里钻出来的蒲公英,开的花都比别处大很多。
赵瑞刚的瞳孔瞬间紧缩:“草越肥,毒气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