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人闭嘴了,但会场上的人,还有很多疑惑。
有人当场问道,“沈兄,你在文中提及的铁龙爪,真的能疏通河道?”
“铁龙爪的作用跟‘耙’和‘锸’一样,但铁龙爪的效率更高,它可以搅动河底泥沙,使泥沙随流水冲走,前提是,需要配合船只使用。”
沈淮见大家不懂,继续解释,“铁龙爪需要通过船只牵引,产生的拉力能让铁龙爪在河底划过,达到搅动泥沙的作用。
以往清理河道,需要大量民夫下水 ,集体协作疏通淤泥,这种办法的优势是比较灵活,缺点是耗费大量人力,加重百姓负担,且此法受水深、流速限制。
深水之地,铁钩、铁耙效果甚微,若是围堵排水后干挖,付出的代价也极大。
南方一带,到了雨季降雨量惊人,有时候一天下两三场,有时候连续下好几天,要是拦截上游在疏通,恐怕来不及。
若是使用铁龙爪,却没有这种顾虑。
只需洪水退去,便可组织船工和民夫疏浚河道。”
“那沈兄是如何想到此法的?”
许多人的视线,纷纷集中在沈淮身上。
都想知道,这个‘束水冲沙’的方法和‘铁龙爪’工具,他是怎么想到的。
沈淮的视线扫过众人,“不知大家是否看过《齐民要术》和《水经注》以及《河渠书》?”
“沈兄的意思是,你在文中提的治水之法来自这三本书籍?”
《齐民要术》是农书;《水经注》以水文地理为主,不过里面也包含治理河道的历史经验;《河渠书》记载了大禹治水到西汉时期的水利工程,比如都江堰、郑国渠、漕渠等。
后期的水利、河道治理,基本从这里参考、演变。
沈淮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沈兄这是……何意?”众人不解。
沈淮,“齐民要术开篇强调‘顺天时,量地利’,束水冲沙之法,便是遵循水流的自然之力,而非强行对抗,铁龙爪亦是如此。
只要根据河道情况,便可按照所规划的路线进行疏浚。”
束水冲沙的方法,大家尚且能想象一二,可这铁龙爪,完全想象不出来它是什么样的。
“束水冲沙之法,从未有过先例,成与不成,沈某也不清楚,至于铁龙爪这个清理河沙的工具,若是工部觉得可用,沈某也可以献上图纸。”
嚱咯!
大家看沈淮的表情,犹如看怪物一般。
赵家的人却是集体发出‘嗤’的声音,他们没说话,但脸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吹牛’二字。
会场这番对话,很快传到二楼雅座,一楼大厅,甚至外面。
大家就此话题,展开激烈的讨论。
有人觉得此法可以一试,有人觉得沈淮异想天开。
三位裁判和鉴章先生,最后实在无法评出高下。
只能向沈淮和祝山卿提出建议:让祭酒和司业来评判。
理由是:祭酒和司业更专业。
沈淮和祝山卿,接受了这个建议。
然后由裴律、李科、萧策三人,将两篇文章送至国子监敬一亭给祭酒。
诗会到此结束。
…
回去的路上,谢云琅看了看手抄卷,又看了看沈淮,最后忍不住问道,“沈兄,你当真有那铁龙爪的绘图?”
沈淮淡定道,“目前还没有。”
谢云琅:“……”
对面的谢云峥则是盯着沈淮,没有说话。
见两人都看着自己,沈淮这才补充道,“若老师想看铁龙爪是何模样,我这个做弟子的,也不是不能画出来。”
这玩意其实很简单,只是耗铁较多。
谢云琅:“……”
我们不配看吗?
回到国公府,谢云琅第一时间冲进道和院,见谢道珩在厅中喝茶,立即将沈淮的文章递过去,“七叔,快看看你徒弟写的策论,里面提到‘束水冲沙’之法,还有清理河道淤沙的‘铁龙爪’,连鉴章先生都说此法过于超前,无法评判,得祭酒和司业做最后的评判。”
谢道珩一听是关于水利的,立即坐直身子,“到底怎么回事,你速速讲来。”
谢云琅长话短说,条理分明的将重点一一讲出。
“七叔,沈兄跟那祝山卿战成平局,此篇策论的好坏,关系到最后的输赢,你快看看。”
谢道珩准备看策论时,沈淮和谢云峥先后进来。
“老师!”
“七叔!”
两人先后打招呼。
谢道珩点点头,目光投向沈淮,“比试的题目和答案,可有带回来?”
“带了。”
沈淮将带回的题目和答案,全部递给谢道珩。
谢云琅见状,就知道有得等,索性拉着谢云峥坐到一旁。
谢道珩先看对子,接着看诗。
看到沈淮那首《春江月》时,猛地抬头,“这首诗发挥得不错,水准很足,够你扬名京城了。”
沈淮漾出一个笑容。
心里却有点虚。
毕竟这法子,带着几分投机取巧的味道。
要是谢云琅知道沈淮的想法,肯定会说:不偷不抄,能拿出手的,便是本事。
谢道珩继续看最后一首诗。
有了《春江月》这个珠玉在前,后面的诗怎么看都觉得差了点意思。
并非沈淮的诗写得很烂,而是不够惊艳。
怎么说呢,优秀是优秀,但不够优秀,不够惊艳。
大佬嘛,总是要求苛刻。
让人眼前一亮,才韵盖压全场才算得上水准。
看完诗赋,谢道珩才开始看策论。
这短短八百字的策论,他越看越激动,“好徒儿,快与为师讲讲这‘束水冲沙’之法以及‘铁龙爪’的用途。”
策论上有说明,但不够详细。
‘束水冲沙’法很好理解,沈淮刚讲完,谢道珩便理解了,至于‘铁龙爪’就有点抽象,为了让大家更好理解,沈淮索性画出来。
这玩意并非一成不变,需要根据河面宽度、水流的急湍度调整大小。
使用船只的吨位、船工人数、手动安装的绞车、铁链等细节,沈淮也逐一讲明。
谢道珩听后,沉思道,“这法子,倒是比民夫入水疏通和截流干挖来的方便,就是不知实际操作如何,是否如文章所说那般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