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慕会议室里，秦归将医院骨干聚在一起开大会。屏幕上正播放着这个月的业绩图，很明显呈下跌趋势。众人神情严肃，一时间会议室中的气氛也很压抑。
秦归环视众人后，缓缓开口：“娇艾开业后，格慕受到很大冲击，营业额跌了 12%，大家也都有感受吧？”
总是喜欢微笑的李起，此刻也严肃了起来：“我们营销团队可是卯足了劲加班，该维护的客户关系也都打点到了。”
“是啊。我这也是满负荷，您看看我这个月排班表，就说昨天，就做了十六台治疗，破纪录了。客单价也都不低啊。”董劲松说着有意无意看向周静雯和乔杨，很明显话里意有所指。
“娇艾的价格确实比我们低很多，客户流失也是在意料之内的。今天这个会不是为了追究责任，大家应该也都知道了，整外的周静雯主任和乔杨主任参加了整复手术大赛，这是一个行业里非常有分量的奖项，今年很特殊，也会同步推出比赛特别节目，叫美人救兵，希望借此打响格慕的知名度。”秦归说着望向众人，“所以也希望大家都能群策群力，一起把这个项目做好。”
李起听闻扭头看向了周静雯：“周主任，节目什么时候上线啊？
“案例还在落实中，相信很快就会敲定。”
“哦，那短时间内变现是困难了。”李起缓缓望向秦归，面无表情，“秦总，说句不好听的，已经有两位医生的时间都耗在美人救兵这一个项目里，万一热度不如预期，我们也得留点儿后手。这两天我也见了几个渠道商，有几个不错的线下活动，等会儿单独给您汇报一下。”
李起的话，让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周静雯也打量起了李起，她能很明显地从李起的话里感到针对自己和乔杨的意味。
秦归沉默片刻，眼带自信道：“美人救兵，我还是有信心的。”
李起嗤笑一声：“我算了算啊，按照现在的销售下跌速度，想用节目的热度引流追平损失，时间可得抓紧，我听说现在案例还没搞定呢？”
坐在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乔杨扭头望向周静雯，眼中有些担忧。
乔杨看看周静雯，感觉压力。
会议刚一结束，周静雯便接到了一个电话，快步出了会议室。陈明杰见状也跟了出去。
周静雯挂了电话，脸上满是疲惫，转身望向陈明杰道：“郭璇刚刚打电话说合同签不了，建议我们换人。”
“刘淼又要钱，时间又卡得紧，”说着陈明杰顿了顿，“那郭璇的意思是让咱们自己全解决？”
周静雯气笑了：“这帮做节目的哪有一个靠谱？”
“不然，换一个吧。现在就出难题，后面可能更麻烦。”
周静雯冷哼道：“乔杨那个，都拒绝节目组三回了，不还在磕呢。咱们才到哪儿？”
乔杨确实还在死磕，这次她还请来了一个好帮手。芭蕾舞学校的导师一眼便认出了乔杨。
“是您？决定让孩子来上课了？”
乔杨笑着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大蛋拉了出来：“是的，看他哭哭闹闹就不忍心，唯有让他试一课吧。”
导师望向大蛋也笑了起来：“小朋友，你先预备一下，我去给你拿衣服。”
导师一走开，大蛋便以幽怨的眼神盯着乔杨，恶狠狠道：“你故意整我。”
“你爸送你来的，有仇找他报。”
大蛋扭头望向门外，在远处的陆子游正为他加油打气，这下他更生气了。
乔杨见大蛋的腮帮子都气得鼓出来了，有些心软道：“你帮我这次，我送你一个礼物。你想要什么？”
大蛋顿了顿小声开口：“我要酒窝……”
“啊？”乔杨困惑，她不明白大蛋在说什么。
大蛋有些无奈，他戳了戳自己的脸：“酒窝。我爸不给我做，你不也是医生？你给我做。”
乔杨看了看陆子游，又想了想，点头应下：“好吧，答应你了。”
大蛋开心起来，乖乖跟着导师准备进教室，乔杨也想进去，却被导师拦下。
“妈妈在外面等着就好了。”导师随即叫了个人过来，“郝心，你来给家长介绍一下课程。”
郝心跑过来，但看到是乔杨，扭头就想走。
导师却又出来叮嘱郝心：“对了郝心，你多给家长看点我们的教学视频。”
郝心很无奈，勉强点头应下。
课室中，导师带着大蛋已经开始上课体验，郝心见状连话都没跟乔杨说，转身就要离开。
“郝心！”乔杨想叫住她。
但岂料乔杨越叫，郝心却走得越快。
乔杨迈着大步拦下了郝心：“我是真心想帮你的，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帮你沟通。”
“别浪费时间了。”
说着郝心越过乔杨，却被她一把拉住。此刻两人面前的墙上有一幅芭蕾舞学校招生广告。广告中，一个小女孩提着芭蕾舞鞋站在舞台上，看着长大后的自己翩翩起舞。郝心的身影恰好遮住小女孩的背影，仿佛是郝心背对翩翩起舞的自己。
“不想重登舞台吗？”乔杨看了眼墙上的广告，又望向郝心。
“不想。”郝心决绝回答。
“因为这点破事就放弃？就这么认输了？”
郝心沉默不语。
乔杨继续劝说道：“不要因为偏见惩罚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吗，世界很大。手术之后，人生是你自己的。”
郝心忽然愤怒起来：“你收过上千条私信骂你活该吗？连我爸，都说我是因为不检点才有这个下场！这还不够可悲吗，为什么还要再出来被你们羞辱一次？你没经历过我的痛苦，凭什么劝我勇敢？”
郝心的愤怒让乔杨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她一时间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时有几个刚下课的小女孩穿着芭蕾舞裙跑过去，欢声笑语打断了二人的沉默。郝心借机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杨沮丧地回到了课室外，隔着玻璃，能看到大蛋正在教室里艰难练习，几个女孩围在他旁边，热心地帮着他。
陆子游拿了两瓶水走来，递给乔杨一瓶，跟她一起朝课室内望去。
“搞定了吗？”
乔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陆子游淡淡开口：“你也太拼了，为了当个院长，又比赛又上节目的。不理解。”
“你为什么会选整形这个专业啊？”乔杨也有些不解地询问陆子游。
“学医呢，是从小就喜欢，选科室的时候，我就想了一个问题，我以后天天要跟什么样的病人打交道？肿瘤科，可能得经常面对生离死别。骨科呢，病房里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内分泌？面对一大堆情绪不稳定的更年期妇女。本来还想过，妇产科天天都能有新生儿，还挺有成就感的，但轮转了一个星期，彻底放弃了，太累了。”
“生孩子可没法挑时间，天天都是大半夜。敢情你是专挑个觉得轻松愉快的是吗？”
陆子游笑着望向乔杨：“你不觉得和求美者聊天特别有意思吗？我感觉没有别的科室能见到这么多好玩的故事了，众生相啊。而且这科还挣钱。”
乔杨无语将头扭到一边。
“怎么，你就是那种传说中特有使命感的？”
“在我看来，整形是最有创造力的学科，这也是我选择的初衷。但是它现已经变味儿了，成了消费主义的代表了，甚至是容貌焦虑的制造者。我姐就因为整形上瘾，又遇上黑医美，年纪轻轻就跳楼自杀了。”乔杨冷冷道
陆子游一脸震惊。
“她当时才 25 岁。我那时很怀疑自己，怀疑这个专业，这是一个能把人 逼跳楼的行业，我马上就是这个行业的一份子了。不是很讽刺吗？”说着乔杨自嘲地笑了。
“所以你想改变行业。”陆子游很敏锐地把握住了乔杨讲这些话的核心。
“作为医生能做的很有限，但我不甘心，如果改变一家医院能让螺丝松动一点点，那我就要去做，如果当上院长才能改变格慕的话，那我就要当。”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点点，得要做更多不想做的事情，不是太矛盾了吗？”陆子游不了解乔杨这种使命感。
乔杨轻笑道：“那不正是人生的乐趣吗？”
陆子游定定看了乔杨半晌，摇了摇头道：“果然是个可怕的女人。”
陆子游话音刚落，就见大蛋穿着舞鞋从课室中冲了出来，边跑边大喊抱怨道：“我再也不来啦！”
大蛋狠狠瞪向乔杨，乔杨见状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而舞蹈教室另一侧，郝心远远看着乔杨，若有所思。